「爹。」祝心琏一抬眼就瞧见他,开心地朝他挥着手。
  这情景就像以往无数个日子里,每每女儿瞧见回家的他时,总是这般兴高采烈,让祝西临不由自主地勾弯了唇,眼眸满溢慈爱之色。
  宇文修微眯着眼,打量着祝西临这恶心至极的神情,再回头看了眼祝心琏,不禁想,也许他该加把劲欺负她才是。
  「一切可好?」祝西临仔仔细细地审视她,就怕她有一丝一毫的难受,她性情温良,顾忌太多,哪怕被兄姊欺负都不肯说,万一被秦王这个混蛋欺侮了,恐怕也会装没事。
  「当然好。」祝心琏笑眯眼道,她压根没在假装自己过得很好,只因她真的觉得自己过得挺好的,要是能再睡饱点就更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祝西临甚感宽慰地道,正打算领着她往里头走,却见她不断地朝自己使眼色,他眉头微扬,朝她身后望去,随即热情上前喊道:「贤婿。」
  宇文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见他竟胆肥地牵起自己的手,立刻嫌恶地甩开,「滚开。」混帐东西,给他几分颜色就开起染坊了!
  他伸手向旁,跟在两步后的海青立刻将手巾递上,他狠狠地擦了擦手,将手巾往地上一扔,警告道:「哪只手胆敢再碰本王,本王就斩了你哪只手。」
  「贤婿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这做丈人的热情几分,是看重贤婿。」对方视他为粪虫恶心之物的狠厉神情,压根没吓着祝西临,他笑容可掬,态度口吻再热络不过,让人完全挑不出毛病。
  「把手稿交出来。」宇文修懒得跟他罗唆,面子已经给了,是该交货了。
  「饭都还没吃呢,急什么呢?」祝西临呵呵笑着,话落,他懒得多看宇文修那张狗憎人嫌的脸,回过头露出慈爱笑脸对着女儿道:「心琏,走吧,你母亲让人准备了一桌你爱吃的菜,还有爹昨儿个找了样宝贝,一会给你。」
  「什么宝贝?」祝心琏闻言,双眼发亮。
  「看了你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谢谢爹。」祝心琏开心地挽着她爹的手臂,娇声软语地撒娇着。
  看着这对父女的肉麻作态,宇文修痛苦地闭了闭眼。
  其实,他大可不必给面子走这一趟,让人把祝家搜一遍就是,或是强迫祝心琏回家跟祝西临讨取便是……
  算了,来都来了,也不在乎再多待一会。
  第四章 侧妃隐藏的才华(1)
  当宇文修出现在祝家大厅时,里头的女眷全都惊吓得说不出话。
  不是说他残了,不在外头走动的!
  祝老太太率先回神,握着拐杖起身,领着女眷前来行礼。
  照理说,宇文修应该虚扶一把,哪怕是虚情假意都好,但他就是不,直挺挺地站着,目光毫不避讳地扫过一干女眷,见其中有个姑娘红着脸直盯着自己,压根没垂下眼,他眼里瞬间满是讽刺……果然,祝家门风让人恶心。
  祝心琏看着自家祖母拄着拐杖行礼,一双腿抖得如落叶般,他还不叫起,只好斗胆轻扯他的衣袖。
  宇文修垂敛长睫,目光轻扫过她的脸,再慢吞吞地道:「起吧。」
  祝老太太何曾被这样折腾过,一双腿抖得不行,还是两个媳妇赶紧搅住她,本是要扶着她坐到主位,却听宇文修慢悠悠地开口——
  「本王坐哪?」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看向祝西临再看向祝老太太。
  虽说是女婿陪女儿回门,可人家是王爷啊,总不可能让王爷坐在客位上!
  「自然是坐这儿。」祝老太太指着自己面前的位置。
  于是,宇文修毫不客气往主位一坐,还拉着祝心琏坐在身旁。
  这安排让厅堂里的人全错愕了,虽说夫妻本就坐在一块,可祝心琏毕竟只是侧妃,哪怕要祝心琏站在他身旁布菜也不为过,他却拉着她入座,这是表示王爷很重视她吗?
  别说众人疑惑,就连祝心琏都懵了。
  她早就打定主意,不管他想怎么给爹难看或是为难自己,她都会做好准备见招拆招,可谁知道他完全不按牌理出牌,这人在马车上时压根不睬她,如今却对她热络……演给爹看的马?
  「坐坐坐,大伙都坐。」祝西临扶着母亲入座,招呼着大伙。
  因为祝家只有两房人,而且人丁也不怎么兴盛,两房包括晚辈加在一块,搭上秦王和祝心琏,一张大圆桌才勉强坐满。
  这就是为什么连女眷都跟着上桌了,不然席上更显空荡。
  菜上桌后,宇文修不怎么开口,听着祝西临天南地北说得天花乱坠,一边替祝心琏布着菜。
  他的一举一动落在祝家女眷眼里,莫不认为秦王是对祝心琏上心了。
  祝老太太对此笑皱了脸,至于乔氏倒不怎么在意,她在意的是女儿看向秦王的眼神不太对,多次在桌下轻踢着她的脚警告着。
  祝心瑜被踢了几次才忿忿地收回目光,在肚里暗骂,凭什么啊?为什么这丫头的命就那么好!明明就是个外室之女,她娘死的时候,她早就该流落街头,可偏偏爹就是疼她,而原本是要害她的,竟让她撞上好姻缘!
  到底是谁说秦王是个残废且破相到不敢出门的无用王爷的!他哪儿破相了?他面貌俊美无方,风姿特秀,举步如行云流水……到底是残在哪?
  想到这里,她恨恨地瞪着坐在身旁的兄长祝心琏。
  祝心琏当没瞧见妹妹的瞪视,满心只想着要怎么利用祝心琏搭上宇文修。
  虽说秦王手上无实权,可人家是王爷,是目前所有皇子中唯一封王的,可见皇上还是很重视他的。
  父亲在地方多年,在京中根本没有人脉,外祖家的表兄弟们除了斗鸡走狗,根本没识得半个勳贵子弟,要是他能与秦王交好,想踏进京里的勳贵圈子肯定不难。
  打定主意,他趁着父亲已经说完话的当头,举杯对着宇文修道:「妹婿,为兄在此敬你一杯。」
  一声妹婿令宇文修持筷的手一顿,一双魅眸像是裹着冰霜般望去,「谁给你的脸让你在本王面前自称兄长?」
  他本就威严慑人,在这一刻更是碾压得祝心琏说不出话,脸色涨红,几个女眷更是被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打圆场。
  「真令人不愉快。」宇文修把筷子一搁,接过海青递来的手巾拭手。「祝西临,咱们借一步说话。」
  在这当头祝西临很难说不,谁叫他那个蠢儿子说出丢人蠢话,把他的脸都丢尽了!
  祝心琏眼见爹爹领着宇文修往外走,急着起身跟上,祝西临却朝她笑了笑,摆了摆手要她好生吃顿饭。
  祝心琏虽担心却还是乖乖听话坐下吃饭,二房的叔母却突然对她亲热起来,就连二房的妹妹也挽着她的手臂撒着娇,祖母更是莫名其妙地夸她,叫她只能不断干笑,低头扒饭。
  书房里,宇文修冷沉着脸,看着祝西临在书架前磨磨蹭蹭。
  等待许久后,他不耐启口,「祝西临,你少给本王耍花样。」
  「贤婿说哪去了,我这不是在找吗?」
  再次听到婿字,宇文修额际的青筋不断跳动着,似笑非笑地道:「就你这种不思正道,专走旁门左道的滑头,才教得出那种胆敢与本王称兄道弟的货色。」
  祝西临手一顿,火气猛然烧上心头,皮笑肉不笑地道:「嘴上讨巧也不至于酿出祸事,总比有人蠢得不知韬光养晦,殃及兄弟的好。」
  他儿子确实是没教好,他会自个儿处理,还轮不到他说嘴。
  海青在门外听见,暗叫不妙,微恼祝西临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如海青所料,宇文修瞬间黑了脸,霍然起身。
  「祝西临,你在含沙射影什么!」混帐东西,以为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可没说什么,贤婿千万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祝西临朝他呵呵笑着。
  「本王不想与你提陈年旧事,你倒是先提起了,你不如先说说当年在淮州时,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提起当年他尚是淮州同知时,祝西临脸色微沉道:「我已经尽力了。」
  「你已经尽力了!怎么本王查到的皆是你怎么与当时的淮州知府梁豫同流合污,瓜分百姓的赈粮,再将罪名推到昭廷身上?」
  「那是……」
  宇文修冷声打断他未竟之言,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本王无话可说,但是昭廷给本王的信里提到你居心叵测,待本王赶到淮州时,本王总算明白了……你确实与淮州地方官沆潴一气!」
  祝西临像是要解释什么,却被他硬生生打断,「梁豫要在押解昭廷回京前杀人灭口,本王不相信你不知道!可你做了什么?没有,你什么都没做,哪怕是提前告知昭廷这点小事你都没做,你眼睁睁地看着昔日好友遭人灭门,一把火毁尸灭迹,让他无法平反,永远背负着罪臣之名,不能风光入殓,只能草席裹尸,草草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