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纸会生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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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讵料庄成狞笑起来。「你们设了这个局,等于事先知道我会把船图交给倭寇。我验过那图,的确是新型战船,也给了他们,如今倭寇握有制造新战船的技术,根本不必怕你们,他们说不定已经聚集在沿海准备起事,届时你们的罪名也逃不掉!」

  蔡生贵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都知道的道理,我会不知道?告诉你吧!钦差大人沿路过来,已和温州卫借了兵,在沿海做足了准备,倭寇不来则已,一来绝对只有瓮中捉鳖的分。何况你给倭寇的船图,根本只是白纸一张,你还敲诈了他们那么多银两,他们恨你都来不及了,就算我这回没逮到你,他们也不会让你好过。」

  庄成一拍桌子,惊呼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说这话的,倒不是蔡生贵,而是从巡检司的人之中走出来的萧远航及秦襄儿夫妻俩。如果说秦襄儿去探监时的萧远航只是狼狈,那么现在的他只有凄惨两个字可以形容。

  他身上多处包着白布,背上那处伤口都还在渗血,半张脸肿得跟猪头一样,脚似乎也不太利索,还是一边拄着拐杖,另一边由秦襄儿揍扶着出来的。

  而扶着他的秦襄儿则是抿着唇,一现身便死死的瞪着庄成,此人便是害死她父母的仇人!

  「你……萧远航?你竟没死?」庄成惊呆了。

  「承蒙庄大人居然知道草民的模样,想必是布政使大人通知你吧?」萧远航话里虽客气,但语气可不客气。「可惜大人不知道,布政使大人长久受你压迫,被逼受贿,但被钦差大人劝告后已改邪归正,将功抵过。草民本就是无辜被庄大人罗织罪名关押在大牢,而后你派人来暗杀草民,布政使大人自然要好好保护,我若死了,他的官也做到头了。」

  也就是说,他在大牢时都是安全的,要防范的只是庄成派人来刺杀。只是庄成派来刺杀的阵仗远超过他们所想像的,而且庄成的人发现明明说好狱卒会配合,当时遭遇到的狱卒却都奋力抵抗,于是庄成的人发了狠一阵乱杀,布政使保护萧远航的人手才会差点阴沟里翻船。

  而萧远航眼下这么凄惨的模样,也是那日连他都不得不亲自御敌的结果。

  要知道秦襄儿看到他一身是伤被救出来,差点没昏倒,对于庄成的恨意又增添了几分。

  庄成忌惮蔡生贵,可不忌惮萧远航这个平头百姓,遂凶狠地问道:「那船图究竟怎么回事?明明我拿到是真的。」

  这次萧远航没说话,秦襄儿却开口了。

  她红着眼死命盯着庄成,语带恨意地道:「那船图的确是真的,可画船图的纸是我特制的,只要用一种特殊墨水画上,纸上的图案会在几天之内彻底消失,还原成白纸一张。」

  「你又是谁?这个地方有你一个娘儿们说话的分吗?」庄成大骂。

  秦襄儿并没有被他的恶声恶气吓住,反而更挺直了腰杆,一字一句地咬牙说道:「在这个地方,最有资格说话的就是我!告诉你,我姓秦,被你及布政使勾结陷害而死,到现在还沉冤未雪的前长乐县令秦沅,就是我亲生父亲!」

  庄成呆了,这么一说的话,设计他的这个局,最重要的就是那张船图的纸,而那纸却是秦沅的女儿造的,这岂非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一阵惊疑之后,他不相信自己会败在一个女子手上,仍嘴硬道:「身为长乐县令,秦沅本就有推托不掉的责任……」

  「但罪不至死!何况,倭寇是我爹领乡勇及蛮民打退的,他的功劳远大于他的罪名!」

  秦襄儿强忍住不让眼泪落下,但那水光在眼眶中闪呀闪的,却令她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兼之她有勇气为父伸冤,旁观的人都忍不住佩服起她。

  她正视着庄成心虚的眼,清清楚楚地质问道:「庄成,在你与倭寇分赃时,你有没有想过那是多少百姓的血肉换来的?而你见到整个长乐县的百姓为我爹披麻带孝,出殡时全城送行,不少百姓家中如今还立着供奉我爹的牌位,你不心虚吗?你花用着那些鲜血淋漓的赃银时,不会作恶梦吗?」

  庄成被她一字一句的指控,忍不住退了两步,这么多年来他刻意忽视的腥风血雨,彷佛在他脑海里卷土重来。

  这时候蔡生贵又凉凉地补了一句说道:「对了,当年你写信给布政使,让他开城门放倭寇进来,然后你也不会出兵,打算赚把大的,让倭寇多抢点,你们也能多分点,之后把责任推给县令就好。那封信布政使还留着,他在投靠钦差大人后,已经顺便把信当成证物交出去了。」

  庄成一听,当即发出一个怪声,接着整个人四肢僵硬的倒了下去,全身抽搐不止,脸都歪了一半。

  「是羊角风!」

  「屁!这是卒中!快唤大夫来!」

  看守庄成的侍卫们七嘴八舌,但大夫却像早就在隔壁等着,一下子就过来施针了。

  蔡生贵阴着脸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招,遂赌气地道:「去你的,怕你服毒怕你撞壁怕你自刎,才备了个大夫在后头,想不到你竟来个卒中。许大夫,你好好的治他,别让他死了就成……」

  第十三章 为父报仇洗污名(2)

  此间已然事了,当萧远航与秦襄儿相偕走出庄府时,连日的雨早就停了,天也不再阴沉,阳光明媚的洒落在每个人的身上,好像也摆脱了那沉重的桎梏。

  夫妻两人深情对视,齐齐露出一个逃出生天的笑容,但秦襄儿显然笑得过头了,弯着身子捧腹,居然停不下来。

  还是个伤者的萧远航,靠拐杖才能站稳,现在怕她笑得失去平衡,还得伸出一只手扶着她。

  萧远航纳闷。「你笑什么?」

  「我笑你好丑。」害她想继续深情下去都办不到,哈哈哈哈哈……

  被笑丑的男人无奈了,「这丑也不是我愿意的。」

  秦襄儿笑够了,停了下来,直身而起时,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突然轻轻的抱住了他,也不管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

  「我还笑,你为我生,为我死,现在还要被我笑,却从没抱怨过一句,你这沉默的长工,也算做到极致了!」

  *

  闽省的官场一阵清洗,朝廷重新派人上任福建都指挥使,原本的按察使蔡生贵则升任左布政使,至于他原本的位置则由原本的副使接任。

  秦襄儿的父亲前长乐县令秦沅的罪名被平反,甚至他组织乡勇蛮民抗倭还有功劳,于是皇帝亲自为其赐了諡号忠至,追封南靖伯,并赐下金银财宝。

  这下京城秦家就炸锅了,因为秦沅的名字在族谱内被划去,当初事情还闹得不小,皇帝赐下的一切财宝爵位,秦家没有资格接收,便一股脑儿托给了新任的福建都指挥使,运送到闽省交给秦沅的亲生女秦襄儿处置。

  毕竟萧远航及秦襄儿这回立的功劳不小,她那写了字还会还原为白纸的新纸,甚至让钦差大人带了些回京去,让皇帝及几位妃嫔皇子都大开眼界。

  不过这些事萧远航及秦襄儿并不在乎,他们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至少问心无愧就是。

  萧远航因为伤势无法上工,荣昇号现在对他可重视了,可说他说话比刘全都还有用,京师许家特别来信,请他在家休养,至少等脚上的伤完全恢复再回来。

  于是这阵子萧远航闲来无事,就帮忙秦襄儿筹备太白纸坊分号的事。

  他们准备在福州也成立一家作坊,原材料由杨树村提供,专门制作各类纸张,而销售的渠道早就有了,南方福建这里由刘嫂子娘家负责,以后还会扩张到岭南;直隶、河南及山东一带则京城许家全包了,兼之还有范老板在江南一带越做越大,现在在文人圈子,不知道太白纸坊的还会被人嘲笑孤陋寡闻。

  圣旨来到海湾村萧家时已经又近年关,有小宦官提前来告知,秦襄儿连忙准备香案,忙活了一个早上,终于等到天朝来使。

  那位公公宣读了圣旨给他们夫妻的恩典后,还大力赞扬了下海湾村绝美的景色。夫妻俩自是知机,准备了几桌当地的美味佳肴,热情款待了诸位使者侍卫,又奉上厚厚的程仪,恭恭敬敬的将人送走。

  待大队人马来了又去,萧家又好一阵招待了海湾村里好奇的村民,不过大家见他们夫妻忙了一天,也不多打扰,稍微问问之后就转移阵地到村长家去谈论了。

  「我的天啊!幸好我们不是什么官家豪门的,与这些官宦往来,比村子里办三天流水席还累。」秦襄儿坐在堂屋里捏捏自己的脸,只觉得都要笑僵了。

  「你放心,至少我的人生没有当官这规划。」萧远航又展开圣旨,仔细看看里头内容,想了一想,「陛下赐我大匠师的称呼,虽然受之有愧,不过应该不是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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