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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见识到曹家的贫穷后,秦襄儿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但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她还是有些对前途茫茫的无措。

  「那……襄儿打扰景姨了,我这就走。」秦襄儿垂下了头,表情难掩失望。

  瞧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曹秀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然而就在这时候,陈家门里突然跑出一个小孩儿,生得瘦削,却不难看出眉清目秀。那小孩儿朝着曹秀景喊了声娘,但看到外头居然有客人,还是个漂亮的姊姊时,小孩儿不知怎么躲到了曹秀景身后,小心翼翼的觑着秦襄儿。

  瞧自家孩子如此小家子气的样子,如果是个女儿便罢,偏偏是个儿子,还是陈家的独苗,比起落落大方的秦襄儿不知差到哪里去,曹秀景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是我儿福生,他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爱和人说话,每每见人就躲,不知怎么养得一点也不大气,都八岁了还不敢自己出门,让你见笑了。」曹秀景侧身,拍了下福生的头。「这是你大姨的女儿,你要叫声姊姊的。」

  要他开口,福生更怕了,直接扭头跑回屋里,这次是躲到了门板之后,畏畏缩缩的目光由门缝间传来,依旧一声不吭。

  曹秀景当下心头火起,随手抄起还没处理的杨树枝条就往门板上抽。「叫声姊姊这么难吗?我看你是皮痒了……」

  「啊!」其实也没打到,但福生却是尖叫一声,居然跳出了窗外冲向后院。

  曹秀景忍不住拿着枝条追上去,母子你追我跑,院子里的鸡被惊动,咯咯叫着四处乱飞,福生一下子踢翻堆叠好的篓子,一下踩到菜园里的青菜,院子里一出鸡飞狗跳的大戏,看得秦襄儿目瞪口呆。

  她记得娘亲说过,景姨很是秀气,说话都细声细气、温柔婉约的,像只精致可人的百灵鸟儿……

  「老娘勒紧裤带买书给你,教你写字,都学这么些年了,想着你会长进些,做事大气点!结果还是学得七零八落,性子更是小里小气,带出门都丢你娘我的脸……」

  秦襄儿脸蛋微微抽动,或许她娘亲死后唯一值得安慰的事,就是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温柔婉约的庶妹,已经从百灵鸟变成了老母鸡。

  瞧那害羞内向的小孩儿已然避无可避,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秦襄儿心里一软,不由行入院内,本能的伸手拦了拦曹秀景。「景姨,如果我有办法让福生愿意好好读书学习呢?」

  「你有办法?」曹秀景怀疑地看着她。

  「是的,我有办法,而且不仅仅是替福生开蒙,就算是四书五经我也能教一点,说不准到时候家里景况就好起来,能送福生上学堂了?」秦襄儿试探性地问道。

  曹秀景放下手中枝条陷入了沉默。她一点都不怀疑秦襄儿的学识,先别说秦沅此人知书达礼,她大姊曹秀雅的女儿又能差到哪里去?眼前虽是个好机会,但留下秦襄儿,家里口粮又会减掉不少……

  此时,屋外传来一个厚实却洪亮的声音。

  「秀景,答应她吧!咱们福生若能读好书了,不说参加科考,长大了到镇上工作的机会也多些,不用像我们一样留在这穷乡下受苦受难。」

  随着声音进门的是陈家如今当家的男人陈大力,他看上去憨厚结实,皮肤晒得黝黑,看上去至少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说话却铿锵有力。

  「何况这是你外甥女吧?这么一个标致水灵的大姑娘,你放她一个人在外头晃荡真能放心?咱们家虽然穷,但省一省还是能多一碗饭的!」陈大力又道,与曹秀景说完话,还特地温和地朝秦襄儿点点头。

  曹秀景皱着眉,似是为难了许久,也不知道是替福生启蒙或是对秦襄儿去处的担忧说服了她,末了,她只能幽幽吐出一口长气。「留吧留吧!只是咱们家可不让人白吃白住的,你除了替福生启蒙,其他的家事也得上上心,就你这娇滴滴的身子骨,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

  或许是好不容易找到了落脚处,即使是睡在陈家挪出原本当成仓库的小房间,秦襄儿依旧睡得香甜。

  隔日起身,阳光已经晒入窗内。

  秦襄儿睁开眼,还迷糊了一会儿,之后惊吓地猛然坐起,左右张望发现自己并非位在某个廉价又简陋的小客栈,而是更为破旧的陈家,但她却吐了口大气安心了下来,终于不用再胆战心惊地怕有人半夜闯进来了!

  察觉自己似乎晏起了,秦襄儿连忙起身穿好衣裳梳好头。

  房门外就是后院,院中有一口井,她来到井边研究了好一会儿,笨手笨脚的好不容易打起半桶水,就着水梳洗完毕,便匆匆忙忙的来到堂屋。

  堂屋里没人在,她又寻到灶间,依旧是空无一人。

  她懊恼自己真是起晚了,陈家人应该都出去忙活了,却见到福生那小孩儿正偷偷摸摸的躲在柴垛后觑着她,却不敢上前一步。

  「福生?」她试着露出最和善最无害的微笑。「你过来呀!」

  福生的反应是直接缩回柴垛后,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出声,又悄悄的冒出头来,这次倒是说话了。「娘说,灶里的红薯,给你。」

  说完,小孩儿转头便跑,彷佛后头有野兽追赶似的,看得秦襄儿哭笑不得。

  因着腹中确实饥肠辘辘,她便按着福生的话弯身去看灶里,果然看到草木灰底下埋着两个烤得黑乎乎的玩意儿。

  这……怎么吃?秦襄儿倒也没有娇贵到没吃过红薯,只她在京城时红薯吃得讲究,端到面前时都已经切块放在盘里了,再不济至少外皮都是干净的,像这样整个埋在灰里的,当真有些考验她的接受能力。

  然而既来之则安之,她选择死皮赖脸的留在陈家,早就没了娇气的资格,于是她左瞧右看,拿起了火钳将红薯由灶里夹出来,拿到手里都还是温的,终于明白为什么景姨要把红薯留在灶里。

  拍了拍上头的灰,她将红薯小心翼翼的剥去外皮,轻轻咬了一口,口感倒是绵密,就是甜味差了一点,但充饥是够的。她美滋滋地吃完一个,又拿起了另一个吃掉,才走出灶房,眼角余光又看到了柴垛后的那个小家伙。

  她发誓,她看到他吞了口口水。

  偏头思忖片刻,秦襄儿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回房间取了荷包,来到后院的一颗大石头上坐下。

  「来呀!来吃糖。」秦襄儿朝着福生招手,幸亏荣华号那小舶还了她一半糖果,现在刚好拿来拐孩子。

  福生这回不再躲柴垛后了,而是整个人站了出来,又吞了口口水,却是不敢走过去。

  秦襄儿索性由荷包里拿出一颗糖,塞到自己嘴里。「快来,再不来就被我吃完了。」

  福生陷入了挣扎,小脸满是为难,但最后嘴馋战胜了畏惧,他一点儿、一点儿小小步的挪到了秦襄儿的身前,然后大眼水汪汪的直觑着她手上荷包。

  她直接拿了一颗塞进他口中,福生吓一跳,但很快被糖的甜蜜征服,竟也没跑,怔怔的站在那儿不动,只是双眼满足地眯了起来。

  「福生,你娘说今天开始你跟着姊姊我读书呢!」她像是闲聊般的开口。「你读了多久的书啊?」

  福生的腮帮子被糖球撑得微鼓,眨了眨眼不语,最后食指伸出来,比了个小小的一,看起来很是可爱。

  「一年?」瞧他那模样喜人,秦襄儿轻笑出声,又问:「那你现在学到哪儿了?」

  这问题已经不是一个动作可以回答的,福生又磨蹭了半晌,好不容易把糖嚼碎吞下去了,才小小声地回道:「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

  一年才把三字经学个开头几句,难怪景姨要发火了。但秦襄儿并不觉得福生愚笨,或许只是教得不得法,姨丈与景姨每日出门忙碌,把孩子扔在家里自己习字温书,能学得好才奇怪。

  光看这孩子昨日被景姨追得满屋子跑,有错就认但坚决不改,足见本身也对读书这事产生反感了,秦襄儿当下就决定屏弃以往夫子教她时那种照本宣科、死背硬记的方式,反而温声说道:「你可知道,三字经里有很多小故事?」她轻轻拍拍身旁的石头,示意福生坐下。「我们今天不读书,说故事吧!就说这个香九龄、能温席的故事。」

  福生的确被母亲教训到厌了读书,但却喜欢听别人说话。这新来的姊姊一提到说故事,他马上忘了对她的害怕与提防,乖乖地在石头上坐下,兴致盎然。

  「应是在东汉的时候,有一个孩子名叫黄香,那个时候黄香才九岁……应该就比福生你大一岁,那黄香可乖巧啦!对父母相当孝顺,当夏季天气热的时候,她就拿起扇子,先将床席搧凉,再请父母就寝,到了冬天自然就是先将床席睡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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