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纸会生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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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不见不仅这孩子不怕她,卖糖的货郎被她一糊弄就信了她是小舶的姊姊,那婆子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跟踪,说不定连她都成了那婆子的目标呢!

  这下她真有些心急了,随手将小舶给的糖塞进荷包里,直接拦下一个路人,问明了荣华号是街底最大的那一家船厂,红砖黑瓦的大建筑十分醒目,她索性抱起小舶,说道:「走,姊姊带你去找哥哥。」

  她这一路的作态,只怕那婆子要看出不对了,跟得越来越近,她的脚步也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抱着孩子奔向荣华号,而后头婆子也跟着跑起来,颇有几分势在必得的姿态。

  秦襄儿直冲进荣华号,气喘吁吁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而船厂里的工人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看着一个少女抱着孩子闯进来,原本手里正在做的事也全都停了下来。

  或许是没看过这么标致的姑娘,厂里一群大男人们有些不知如何反应,而其中一个大娘却是眼睛一亮,推开挡在前面的工人,快步来到秦襄儿身前。

  「唉呀小舶!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回来了!你哥哥找你找得快发疯了!」

  秦襄儿见这大娘认识小舶,小舶也脆生生喊了声许大娘,终于松了口气,将怀里的孩子交给许大娘。

  「姑娘你是……」许大娘接过小舶,这才问起秦襄儿来历。

  秦襄儿却是无暇解释,直接指着还在船厂外鬼鬼祟祟张望的婆子说道:「外头那婆子恐怕是拐子,要拐带这孩子被我遇着了,还一路从渡口跟着我们来到这里,你们快去将婆子拿下问个清楚!」

  许大娘闻言脸色大变,这渡口一带一向混乱,拐子不时出没,这类人都是百姓最痛恨的,要抓到了当场打死都有可能,如今拐子居然把脑筋动到他们荣华号的家眷身上,简直孰不可忍!

  「你们聋了?还不快抓人!」

  厂里的工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往外头冲去。

  躲在外头的婆子见势不对就要跑,可一回头就被一个高出她几乎两个头的高大男子挡住。

  「哪里来的刁货,快滚开别挡了老娘的去路!」婆子大骂。

  然而她还来不及闪过那人,就被男子拎住了后领整个提了起来,接着她便听到一个冷到了骨子里的声音,令她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敢抓我萧远航的弟弟,你算是有勇气的。」

  接着那婆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块臭烘烘的布,越挣扎,那绳子就绑得越紧,惊吓之余,她被拖到了众目睽睽之下,终于看清了制伏自己的男子。

  那男人又高又壮,一身腱子肉却不显赘庞,很是精实,生得浓眉大眼,鼻子高挺,五官也算端正,就是那股子冷硬之气,硬生生的让他多出一股不好惹的气势。

  我老命休矣!那婆子心想。

  刚刚上街去寻弟弟的萧远航未果,本想回船厂看看弟弟是不是自己回来了,却在门口就听到了秦襄儿的话,自然是不会放过那对自家弟弟心怀不轨的拐子。

  然而当他抓到人回船厂后,却发现厂里只剩许大娘及小舶,而那惊鸿一瞥就令他心头悸动的美貌少女却已杳无踪迹。

  「那姑娘呢?」他沉声问。

  未待许大娘回答,小舶已摇着满手的糖说道:「姊姊走啦!她还请我吃糖呢!」

  许大娘连忙接口道:「是啊,她走了。那姑娘真是难得一见的好性儿,你不知道,是小舶自己找上她求救的!我听小舶说了姊姊这一路是怎么帮他的,都听得我冷汗直流……」

  听着许大娘叙述那姑娘做的一切,小舶还不时在旁补充。

  萧远航渐渐厘清了整件事的轮廓,想到地上那奄奄一息的婆子,可能把那姑娘都当成了拐带的目标,看往那方向的目光又多了几丝冷意。

  他揉了揉弟弟的头,忍住了教训他的冲动,只是认真地问道:「你知道那姊姊叫什么?住哪里吗?」

  小舶摇了摇头,小脸一片茫然。

  萧远航沉默片刻,看向了人来人往的大街,而后沉声道:「你放心,哥哥一定会把她找出来的!」

  第一章 投靠穷困姨母(1)

  秦襄儿花了老半天的时间,终于找到行经杨树村的牛车,抵达时也邻近日暮时分。

  往村里的路虽然大,却是石砾坑洞遍布,人走都有些勉强,更别说行车了,难怪那驶牛车的人在村口就把她丢下。

  一入村就会发现整个村子被茂盛杨树林包围着。

  村子的屋子大多老旧破落,有的人家篱笆都倒了一半,勉勉强强用渔网拦起来,免得家里的鸡跑出去;有的人家在屋旁种了青菜,被夏末阳光晒得奄奄一息,毫无生气;甚至有的人家连门都没有,土坯屋都塌了一角,只要经过就能把家里缺桌少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她突然有些担心,自己听从母亲遗言,前来投靠母亲曹秀雅的庶妹曹秀景,不知是不是个好主意。

  这是个一贫如洗、死气沉沉的村子,明明天是蓝的,树是绿的,但在她眼中的杨树村却苍白得很。

  好不容易遇到了几个妇人,问明了陈家的所在,秦襄儿来到门前,看着同样是绳床瓦灶的土坯屋,不过比旁人家整洁一些,至少篱笆是完整的,她的心情不由七上八下。

  「请问是陈大力家吗?」虽然没有关门,秦襄儿也没有贸然闯进去,只是在门口呼唤着。

  不多时,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走了出来,面色有些恹恹。

  这当家的快回来了,下厨到一半被人打断总是令人不悦,原本只是不耐烦的目光,在见到面容清丽、气质高雅的秦襄儿时,先是顿了一下,而后便静静地审视着她。

  「曹秀雅……是你的谁?」那妇人问着秦襄儿。

  听到这问题,秦襄儿就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家,松了一口大气后,微笑道:「你是景姨吧?曹秀雅是我娘,是她让我来找你的。」

  「你是大姊的女儿?这么些年不见,你也这么大了,长得真像你娘啊……」曹秀景,也就是那妇人,感叹了好一会儿又问道:「你娘呢?她怎么没来?」

  「我娘已经过世了。」秦襄儿目光微黯。「她死前曾提过与景姨感情甚笃,如今京城秦家已容我不得,外祖曹家也没人了,我只能来投靠景姨。」

  几十年前的曹家是京城的富户,曹秀雅与曹秀景是嫡庶的姊妹,在闺中时感情融洽,之后曹秀景外嫁湖广商贾陈家,曹秀雅则是嫁给了同在京城清贵之家的举人秦沅。

  数年后秦沅终于考上进士,外放任福州长乐县令,曹秀雅一心随夫,却不忍女儿一同前往边陲之地受苦,便将当时已经十岁的女儿放在京中,由秦家的老夫人扶养。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物是人非,不说京城曹家老人全过世了,留下的小辈基本上都不往来,所谓亲人名存实亡;曹秀景嫁的陈家生意失败,负债累累地回了乡下讨生活,一日过得不如一日,才有杨树村里陈家穷得打饥荒的光景;秦家则是长房秦沅、曹秀雅夫妻双双过世,只留下秦襄儿这个孤女。

  秦襄儿口中叙述着这几年来秦家的情况,听得曹秀景眉头大皱。

  「秦家我爹是大房,我还有二叔及三叔,然而我爹是唯一有官位的人,也一直是祖母的骄傲。但前年海寇侵扰福州,杀死无辜百姓近千人,长乐县首当其冲,我爹事后被拔职判了死罪,我娘也随他去了,当清贵的秦家再没有一个当官的人时,我祖母及二房、三房狰狞的面孔便露出来了。」

  她苦笑了一下。「因着二叔有举人身分,他想替自己谋个官职,祖母也觉得秦家清贵之家的名声要延续下去,就得有个人做官,但秦家并不富裕,他们唯一舍得拿出来贿赂他人的,也只有我的婚事及母亲的嫁妆了。

  「所以二叔与祖母说好了,要将我送给户部的照磨大人,让二叔有机会进照磨所当个处理文牍簿籍的小吏,我自然是不会遂他们的意,想起母亲生前时常提起景姨……」

  曹秀景闻言叹息。「我明白了。秦家人那德性我也不是全然不知,打着清贵世家的旗帜,骨子里都是些自私自利的,只有你爹好些,但太过正直就是成了秦家的摇钱树,你逃出来是对的,秦家人也不可能想得到你来找我。可是你也看到了,陈家现在并不好过,实在无力再养一个人,你来投靠我,只能说你来得时机不巧。」

  这么多年的磨难,曹秀景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了,与姊姊的情谊或许珍贵,但在现实情况下,或许还比不上让全家人多吃一口饭。

  这么直接说出来相当残忍,但曹秀景并不想给秦襄儿无谓的希望,甚至是曹秀景自己,这么日复一日的挨饿受苦,都不知道希望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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