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我们一直把大力当兄弟啊!」
「秀景和我们是铁打的交情,他们陈家这么帮我们,以后陈家有什么事,我们能帮的也绝对不会躲啊!」
村长知道村子里大部分村民还是很有良心的,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提醒了众人一句。「大家想想,这个造纸作坊能盖起来,功劳最大的是谁?大家口口声声说着陈家,却也不能忘了这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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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纸的花样,秦襄儿其实有许多想法,比如她找来了能染色的薯苌,试着以水为媒介,在纸膜上留下流动的纹路,便是著名的流沙纸;或是在颜料里掺上蜡,然后直接上色在做好的纸膜上,待纸制出,经过打磨,就成了色彩鲜艳均匀的粉蜡笺。
最复杂的当数瓷青纸,要用制作青花瓷的颜料把纸先浸染上色,然后用水洗发色后再重新浸染,前前后后十来次,最后能造出深靛青色的纸。
这种纸通常是用来抄写佛经,以泥金书写,庄严而又稳重。而青花瓷的颜料,只有少数几个地方有产,江西景德镇的土料偏灰,秦襄儿认为最适合的是颜色偏深蓝的浙料。
如今陈家也有船了,沿沔水、长江至杭州顺流而下并不用太久,范老爷就住在那儿,还能请他帮忙,买原料也是方便的,所以她便将瓷青纸也纳入来年的新纸品项中。
至于那些洒金箔、洒银箔的纸,目前杨树村的太白纸坊还负担不起如此大的成本,所以她压根没考虑。
秋收过后,缴完了税,萧远航马上请来许大娘,到杨树村提亲了。
为表慎重,萧远航连小舶都带来了,两个兄弟一进门就被迎到正堂,排排端坐在那里,表情一般的严肃,让陈氏夫妻和许大娘看了都一阵好笑。
至于被提亲的秦襄儿,自然是要回避了。不过她这辈子第一次被提亲,如不出意外,应该也只有这次了,不免相当好奇,所以也没有走远,就躲在正堂的侧门边偷听着。
「我这远航贤侄啊,仪表堂堂你们也是看得到的,做事又勤快仔细,为人更是没话说,一身的正气,虽然话不多,但这样的人才可靠嘛!」许大娘可不认为自己是老王卖瓜,她是真的欣赏萧远航,要不是自家没有适龄的女儿,她都想招他做女婿。「他大概是在三年多前搬到咱们沔阳城的,来的时候那叫一个灰头土脸,可是他进了我们船厂后,那一手造船的本领真不是吹的,半年时间就成了大师傅,还能在沔阳城买下一座院子。所以襄儿姑娘若是嫁到萧家,吃穿肯定是不愁的,我们今天来到这里,搭的还是远航贤侄自家造的大船呢……」
陈氏夫妻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萧远航的家底。以前只知道他是造船的,衣着也不遐遢,弟弟还能上学堂,代表家境就算不富裕至少也不差,横竖有个正当营生。
要知道造船师傅在这一带可是很受尊重的,说是在街上能横着走都不为过。当初一直以为他是镇上的人,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沔阳城里的人,所以陈氏夫妻对于把秦襄儿许配给萧远航一直都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也就是相信她嫁过去不会吃苦,现在一听果然是这样,脸上的笑容也就更大了。
然而,许大娘话锋急转直下。
「不过就是有一点,远航的父母过世了,所以家里是没人主持的,小舶今年才六岁,等到他读书有成,至少也要十来年时间,这个……」
也就是说,要养着个小拖油瓶就是了。
陈氏夫妇对视一眼,曹秀景笑道:「我们早就认识小舶,甚至小舶还跟福生玩得很好,和襄儿也很亲近,又哪里会计较这事?何况也不是养不起,这件婚事我们是应下了。倒是许大姊你提到远航父母双亡这事……」
许大娘的心提了起来。
曹秀景叹了口气。「其实襄儿的父母也过世了,这么说起来这两个孩子倒是同病相怜。只是如此一来,他们成亲时就无人主婚了……」
许大娘松了口气,正待开口,萧远航突然插话道:「景姨放心,男方这里,我自有安排。至于女方这里……」
他眼角余光看向了堂屋的侧门,这时一只玉手悄悄伸了出来,指了指陈氏夫妻,于是萧远航便把话说完,「我想襄儿应该会希望由陈叔及景姨为她主婚。」
「这……」曹秀景与陈大力微微意动起来,他们早就把襄儿当自家女儿,自是有这个想法的,只是不好宣之于口。
侧门里的玉手又伸了出来,比了个一。
萧远航福至心灵,直接劝道:「对襄儿而言,景姨一家是她唯一的亲人,除了你们别无他想。」
余光瞥见福生居然被那玉手由侧门推了出来,他又自然而然地说道:「要不是福生太小,说不准还能背姊姊出门子呢!现在只能当送嫁的童子了。」
陈氏夫妇听得内心感动,还没有反应,莫名其妙被推出来的福生却是听得清楚了,连忙大声说道:「我背得动姊姊的!我要背姊姊!」
他现在性格已经开朗很多,又是在自己家里,不怕在陌生人面前说话了。
讵料,原本还乖乖坐着的小舶一听,连忙抢话道:「我也可以背襄儿姊姊!」
「那是我姊姊!」福生不甘示弱。
「那是我嫂嫂!」小舶也摆开架势。
「还不是!」
「很快就是了!」
瞧两个小的吵成一团,曹秀景原本还动容不已,被他们这么一打岔,什么感伤的情绪都没了,哭笑不得地道:「若是等你们背得动襄儿,襄儿都要熬成老姑娘了,你们萧大哥可不依。」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曹秀景眼下轻松了,也有心情打趣了,便问着萧远航说道:「远航,你是怎么知道襄儿在想什么的?好像她就在旁边似的,次次都能说准了她的心意?」
萧远航心忖,不就是在旁边吗?不过这话他不好说,只能把目光又悄悄的移向侧门。
这回大家都看到他的眼神了,也齐齐望了过去,就见到原本伸在门外拼命摇的一只雪白玉手,突然嗖地收了回去,众人又齐齐大笑起来。
这桩婚事其实已经定了,现在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陈家按习俗留了饭,还是秦襄儿上灶,许大娘自然心喜地应了。
「上回来你们这里一次,吃过襄儿的手艺,我就惦记上了,今儿个又有机会,自然是要饱餐一顿了。」许大娘自嘲道:「等会儿你们可别笑我吃太多!」
「不怕的。」曹秀景也笑道:「远航和小舶来我们家吃饭,就从来没在客气。而且只有襄儿上灶时他才会留下来用膳,要是我来煮,远航就会找各种理由推辞,他还当我没发现呢,你说气不气人。」
许大娘闻言啼笑皆非。「远航这真是太过分了,我非得替你骂骂他不可!远航……咦?他人呢?」
两个聊得忘我的妇人这才发现,萧家那两兄弟早跑得不见人影,小舶应该是和福生玩儿去了,至于萧远航嘛,想想他每回来陈家的表现……
陈氏夫妻异口同声道:「肯定是去替襄儿烧火了!」
许大娘哎了一声,「我忘了告诉他,这定了亲之后,在成亲之前他与襄儿姑娘就不好再见面了。」
于是三人连忙来到了灶房外,果然看到萧远航坐在灶口旁烧火,秦襄儿则是刚炒好一道菜。
她用筷子夹了一小口,放到萧远航嘴边,萧远航毫不犹豫地吃下,然后赞了一声好吃,秦襄儿回给他一抹温柔的笑。
这画面很是寻常,却给人一种极为温馨、极为契合的感觉,显得这两人如此登对,一时竟让人舍不得进去打断这氛围。
于是三位长辈又默默退了出来,你看我,我看你,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我看也不差这一天吧?」
「是啊,也要吃完这顿才算正式订亲,今天就……」
「就、就这样吧!」
第六章 出嫁大阵仗(1)
由于秦襄儿也不小了,翻过年就要十八,所以陈家也很干脆,应下了萧远航腊月迎娶,距离也不到几个月,这可不就忙了起来。
第一次卖纸的分成,秦襄儿全数交给了曹秀景,让曹秀景替她置办嫁妆。
曹秀景也不推辞,一力揽下,但秦襄儿不知道,这些钱陈家全让她压箱底了,另外陈家再拿出五十两银,替她在镇里买下十亩良田,让她以后可以收田租,还替她买了一副珍珠头面,样式并不华丽,但在这一带绝对是好东西了。
而秦襄儿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想去镇上就去镇上,她得将嫁衣盖头什么的全绣出来。这阵子曹秀景也不让她上灶和干活儿了,有客人来就把她赶到房间去,让她在房间里养着。
秦襄儿知道长辈的好意,便听话的要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唯独在教授村里帮工如何做新纸这个部分她从不假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