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了他认真的眼眸,秦襄儿顿时笑了出来,无论如何,他总是为了她好,带许大娘来当真是帮了大忙!
「萧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正缺个人问!你看这院子里乱糟糟的,我头都大了……」秦襄儿连忙寻人唤来了曹秀景与陈大力。
陈氏夫妻来了之后,秦襄儿郑重介绍了许大娘,曹秀景与陈大力大喜,当即便领着她参观现在陈家里所有人的工作情况,彼此都很有默契的不让年轻人跟着,让小俩口有机会独处一下。
萧远航也好几日没见秦襄儿了,心里着实想念,心知她不可能带他到她的闺房里,这院子里又人声鼎沸的,于是他拉着她出了后门,反而这院子之外倒是清净,一个人都没有。
「你方才原以为我带许大娘来是做什么的?」萧远航单刀直入,深深地看着她的眼,他可没错过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襄儿自然不会说,只把目光移开,支支吾吾地道:「没什么……不就是来做客的吗……」
「我以为……」他眼带促狭地看着她。「你看到许大娘,会认为她是来替我提亲的。」
这无疑胸口正中了一箭,秦襄儿低下头来,觉得自己脸红到都可以烧锅了。可这家伙偏偏就是不依不饶地瞅着她看,火辣辣的视线简直要穿透她整个人,最后她受不了,跺了跺脚掉头要走。
「别走!」
萧远航连忙拉住她,但可能太急了,她一个不小心没注意,身子一歪就撞入他怀中,然后他就不放手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来提亲,甚至恨不得明日就成亲。」他环抱着她,下巴顶着她的脑门,声音有些闷。「可是这镇上的也不知是什么习俗,提亲居然还要看吉日,最近的好日子在八月,所以还要等一阵子。」
「谁等你呢!」她埋在他怀中,哼了一声。
「那可不成!你不知道,现在杨树村的村民见到我都是既热情又兴奋,我想这是他们都把我当成杨树村的姑爷了。」萧远航颇有些不要脸的说道。
虽然这是事实,但秦襄儿可不想助长他的气焰,小脸终于从他怀里抬起,不服气地道:「我们村子里的人一向好客,对谁都是这样的!」
「是吗?」他瞧她可爱,心里真是喜欢极了。现在角度正好,趁着四下无人,低下头就想偷个香,想不到这时院子里却传来呼唤的声音。
「襄儿!襄儿丫头你在哪里?」
叫人的听起来是张大娘,秦襄儿连忙把萧远航一推,他心中遗憾之余也不敢再鲁莽,松了手就让美人儿离开怀中。
秦襄儿连忙整整微乱的衣物及头发,一边大声回道:「张大娘,我在这儿谈事呢?怎么了?」
张大娘的脚步声来到了后门,接着打开门,见到两人独处还微微一愣。不过小俩口衣着整齐,彼此之间站得还有几步距离,便放下心来说道:「你们在这儿啊,襄儿丫头,秀景找你呢!说今日有贵客来,想请你上灶煮几道好菜招待客人。」
「我就来。」秦襄儿点了点头,还故作礼貌地朝萧远航颔首示意,就要跟着张大娘离去。
萧远航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叹道:「看来,这作坊得快点成立才行。」
秦襄儿脚步一停,回头问道:「为什么?」
萧远航上前一步,相当慎重地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样就能把这些老爱打岔的乡亲们集中在一处,不会在家里来来去去,打扰我们的好事。」
秦襄儿瞪大了眼,想不到他竟如此轻佻,却见他话说完还是一脸沉稳,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入了屋子消失不见,好像方才那番话是她的幻觉似的……
难道以前她所认知的那个沉默的长工,是她误会了什么?
*
有了许大娘的规划,一切好像就有了方向。
陈家在接近村口的地方买了一块宽敞地方建作坊,另外村长也组织村民修路,至少让牛马车能进得了村,以后运送纸张才不会出问题。
建作坊不同于盖房,不需要砌屋墙,只需要坚固的柱子及屋顶、漓浆及抄纸的水池、蒸煮烘干的炉灶,剩下的就是广大的曝晒场,所以盖起来相当迅速,林二郎有建房的经验,因为感激陈家,随即将此事大包大揽下来。
院子里终于清净了点,剩下几名漂洗、滙树皮、晒树皮的妇人,现在秦襄儿还没让他们正式开始荡料入帘,只先选了几个心灵手巧的村人,让他们拿些原料及竹帘练习,以后会派上大用场。
陈大力一家子这阵子也能松口气了。
傍晚时,村人们陆陆续续归家,难得家里没有外人了,加上天气渐热,秦襄儿便下厨做了几个凉拌菜,还有朱婶子家送的卤猪头肉,搭配放凉的红薯白粥,唯一一锅冒热气的是今年刚出的春笋腊肉汤,这样清爽却不失丰盛美味的一餐,让众人吃得心满意足。
膳毕,一家四口便坐在院子里乘凉,曹秀景有感而发说道:「远航也真是有心了,还特地找来许大姊,有了许大姊替咱们打理清楚这一大堆事,好像一切就顺畅起来,否则再这样乱下去,难保咱们造纸的秘方不会泄露出去。」
陈大力心有戚戚焉地点头。
不过秦襄儿却有不同看法。「景姨多虑了。造纸最关键的是木浆的比例,还有一些荡帘的技巧等等,这些都在我脑子里。当年我在京里和大师傅学造纸,那讲究的光是中间的工序就有一百零八道,比起来我们还是太简单,日后必然要再加强,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学去的。」
她顿了一顿,又道:「何况,现下作坊盖好,供应的只是我们与范老爷第一次合作制出的纸,算是初试水温。过了今年,咱们改为分成的方式,所要的纸数量大增,说不定光我们杨树村里的人手都不够用,还得去聘请外面的人呢,一天到晚担心泄密,那觉也不用睡了。这保密的部分,许大娘有特别关照过,我们已经知道怎么做,小心执行就是,可以未雨绸缪,可别杞人忧天了。」
「你说的是啊!我们两个老的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你一个小姑娘通透。」陈大力笑了起来,也觉得这阵子内心惶惶,现在总算能放下松口气了。
「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们可能得先商讨一下,自家人有个底。」秦襄儿突然语气正经起来。
曹秀景原本倚着躺椅,现在也坐直了起来。「襄儿丫头你说。」
「那就是关于利润分成的事。」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以越是关系到利益,就越要说清楚才是。
秦襄儿颇为语重心长地道:「我们造纸的主要原料是杨树,但杨树林是村子里所有人的,只紧着我们一家用了也说不过去,但要我们把那么大片杨树林买下来更是不现实。现在没有人说,是因为产量还不大,但日后咱们做大了,只怕就会有争议,所以我认为,我们可以将日后作坊的分成拨一些用来建设村子,不管是盖村学也好,修宗祠也好,买树苗也好,终归是一份心意。」
「是了!襄儿丫头你这提议确实要紧,我们都忽略了这一点。」曹秀景被这么一提醒,随即也想到了另一方面。「前阵子那么混乱,钱都不知道花哪里去,看来我得把以前做帐那一套重新捡起来了,有了清楚的帐目,才不容易引起纷争。」
陈大力轻轻拍了拍曹秀景的手背,怜惜她又要多辛苦了点,在心中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将这作坊管好,总不能都靠着女人吃饭。
秦襄儿见他们夫妻和睦,不由有些羡慕,心忖自己日后与萧远航成亲,就算无法只羡鸳鸳不羡仙那么夸张,至少也得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陈氏夫妻倒没发现这丫头心思飘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彷佛用眼神沟通好了什么,于是曹秀景咳了两声清了清喉,说道:「襄儿丫头啊,既然你提到分成的事,那么景姨与姨丈这里也有话要说。」
秦襄儿这才回过神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景姨请说。」
曹秀景又看了看陈大力,见他坚决地点了点头,方道:「远航只怕不日就要来提亲,你嫁出去总是要有嫁妆。这造纸是你的手艺,范老爷更是你去谈的生意,我们就想着,这作坊以后就当成你的嫁妆,除了方才你说要分给村里的那份收益,其他都归你。至于我与你姨丈,就和其他村人一样,就是帮你工作的人,有一份固定的工钱就好……」
陈大力也有些腼腆地道:「虽然那些人情世故我不太懂,不过我也知道姑娘嫁出门了,没有嫁妆容易被人瞧不起。咱们陈家太穷,不能给你什么,那至少你自己挣的,我们不能贪图。」
秦襄儿没想到曹秀景与陈大力竟舍弃了一切利益,要知道造纸作坊发展起来,为富一方都是可能的!足见他们当真把她当亲人,疼爱到心里了,才会为她着想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