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上前问个究竟,却见到林二郎赶了过来,腿脚似乎不太方便,柱着拐杖一拐一拐的,却硬是拉着吴春花要走。
吴春花与他吵了起来,两人站在原地拉拉扯扯,秦襄儿离得太远,一开始还听不清,不过这吵嚷的声音渐大,院子里的人都好奇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出来一探究竟。
「快跟我回去!你先前都跟人家撕破脸了,现在怎么好意思来?」林二郎有些气急败坏。
「怎么不好意思?都是乡里乡亲的,帮个忙怎么了?」吴春花衣服都被扯乱了,头发也掉下来几缕,显得有些狼狈。
「要是我被你得罪成那样,我也不愿意帮你啊!」林二郎动作益发强硬,但语气却越来越软弱。「春花啊,咱们回去吧!」
吴春花抵死不走,落下了泪,看起来更凄惨了。「我……我求她还不成吗?现在咱家这光景,要不寻些生路,难道孩子们要跟我们一起挨饿?」
村人们看着这场面,都有些不忍,但更多的是一头雾水。
曹秀景拨开看热闹的大伙儿,从院门里走出来,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曹秀景!」吴春花一见到她,马上甩开了林二郎的手,匆匆忙忙的跑过去想抓住她,却被其他村人挡住了。
这当然是怕她们又莫名其妙打起来,不过吴春花这回真不是来生事的,她碰不到曹秀景,索性就隔着这么一小段距离哭诉起来。
「秀景啊……过去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求你给我们林家一条生路了……」
曹秀景眉间的沟壑皱得更深了。「你在说些什么啊!我陈家可是什么都没对你做!」
「不,是我说错了,我这张臭嘴就是不会说话,才会一直得罪人。」吴春花赏了自己两巴掌,这手下得够狠,一下子就红了。
「你也不至于这样……」曹秀景吓了一跳,这女人到底想干么?
「秀景,我……我就是想求你帮帮忙。」吴春花刚哭过,身上衣服被拉得凌乱,脸上还有巴掌印,卖惨相当的有说服力。「我家二郎前阵子搬渔货时岁伤了脚,现在人家不让他去帮工打鱼了,你也知道咱们春夏少了这份收入,秋冬时我家就要闹饥荒了。听说你家要找帮工,能……能不能让我家二郎试试看?要不然我来也可以啊!」
「这……」曹秀景迟疑了起来。「我们人手暂时够了……」
尤其是在工作分配还不很明确的此时,院子里还一团乱呢!要是来了个容易兴风作浪的吴春花,万一又为了什么事闹起来,拖延到交纸的期限就不好了。
吴春花听了她的话简直如丧考妣,跑到了林二郎身边,拉着他就要往陈家方向走。「我家二郎只是岁了脚,并不是瘸了,他……他还能工作的!再不济也还有我嘛!我什么都愿意做,真的……」
林二郎见她如此,眼泪都要掉下来,红着眼眶道:「春花,回家吧,不要为难人家了,他们不欠我们的……」
「等一下!」秦襄儿由人群里站了出来,语重心长地道:「春花婶子,林二叔,我们院子里是真的不缺人了。不过现在很多村里的叔叔伯伯在杨树林替我们砍树,你们也可以去,只要砍的树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也算工钱给你们。噢对了,记得砍完树也要栽树,否则日后杨树林被砍光可不成。」
吴春花与林二郎同时一怔,眼中爆出惊喜,「真的?」
「真的。」秦襄儿点点头,脸上并没有同情,而是一派的温和,「我看林二叔腿脚不方便,可以负责砍树就好,我们院里有板车可以出借,一次别砍太多,让春花嫡子推回来就行,算你们两个人的工钱,傍晚时也能用板车把林二叔推回你们家,岁了脚还是少走路的好。」
「襄儿丫头,你……你真是太好了。」这是救了他们林家的命啊!吴春花抹了把脸上的泪,「以前我还那样说你,现在想想都觉得羞愧……」
「春花嫡,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谁没有胡涂的时候呢?」秦襄儿不否认,被批评的当时她也生气,但事后想想,知道吴春花也就是爱耍嘴皮子,并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还被打得鼻青脸肿,这样的惩罚已经够了。
她看向了其他乡亲,婉言道:「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是好的,相处和睦,心地善良,互相帮助,这也是为什么杨树村都这么穷了,大家还坚持住在村子里。其实我和姨丈、景姨捣鼓这造纸的事,主要也是想多少帮衬帮衬村子,杨树村总不能一直穷下去。」
她比了比陈家院子。「只不过我们现在才刚开始,还有很多需要学习和磨合的,日后这造纸事业肯定不会只有这样的!」
大伙儿听了都是满心的感激,同时又齐齐升起一种雄心壮志,虽然陈家这事还不知成不成,但只要齐心协力,不轻言放弃,村子里一定能好起来的!
听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吴春花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她一回头,竟是板着脸的曹秀景。
「秀景……我……」吴春花不知该说些什么,除了羞愧,还是羞愧。
曹秀景直勾勾地看着她半晌,却是没好气地咧开嘴笑了,指了指自己身旁。「拿去,板车借你,今天就开始算工钱,记得好好用,可别弄坏了!」
第五章 全村齐心忙干活(1)
虽然太白湖的渔季还没过,但杨树村已有不少人留在了村里,帮忙陈家的造纸大业。
这么多人一齐栽下去忙同一件事,陈家也没有管人的经验,难免就会有些混乱。
有的聊天声快掀翻屋顶;有的做错了程序也不明白,一错再错,徒然浪费原料;有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跟着其他人这里动动那里摸摸……即使秦襄儿让大伙儿分工明确,但细瞧上去的确缺了点秩序与精确,不像个正规做事的地方,反倒像是乡亲们聚集起来忙事儿而已。
当萧远航带着许大娘来到陈家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场大杂怆似的忙碌。
「我的天啊,这是在做什么?村里办流水席都比这些人齐整啊!」许大娘是船厂管事,自认见的事多了,但每个人都忙得像无头苍蝇的情况还真是少见。
萧远航没有回答,他就是猜到会有这种情况,才特地带许大娘来。
他的目光在人群里寻着秦襄儿,没一会儿就看到她站在一个婶子身边,轻声细语的教那婶子检视树皮该清理的地方,但一下子又看到她飞奔到另一个大叔身边,阻止他将没晒干的树皮搬走。
苦笑着摇摇头,看来是没人有空理他了。萧远航迳自倒了两杯茶,一杯先给了许大娘。
许大娘觑着他,一边喝茶一边笑得很诡异。「这里倒像你自家了?」
萧远航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这无聊的打趣,而后领着她来到秦襄儿身边。
「喝口茶吧,你也累坏了。」他将茶端给了秦襄儿。
「谢谢。」秦襄儿本能的接过,喝了一大口,此时才反应过来端茶给她的人,那声音好熟悉,当即呛了一下,猛咳起来。
萧远航想替她拍拍背,但人群前这动作实在太亲密,他一时手忙脚乱起来,还是许大娘看不下去,伸手替秦襄儿在背上顺了顺,后者才缓过气来。
「你怎么突然来了?」秦襄儿以为最近是捕鱼季,他们船厂应该很忙呢!而后她又很快看向许大娘。「大娘也来了,欢迎欢迎,真抱歉我们这里正忙着,没有出去迎接你。」
「可不是我吗,也许久未见你了,真是越来越漂亮,想不到你与我们船厂萧师傅还有这种缘分呢!」许大娘见到秦襄儿就笑了,初见这姑娘时她还一脸惶恐,强自镇定的将小舶带离拐子呢!
秦襄儿小脸微热,不过还是镇静地问道:「大娘大老远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她心中有种隐隐的猜测,而这猜测也让她内心七上八下起来。萧远航……该不会是带着许大娘来提亲的吧?但他应该知道现在家里忙着造纸,怎么会选这种时候来……
「让他跟你说吧。」许大娘卖了个关子,指了指萧远航,笑得暧昧。
秦襄儿更紧张了,目光都不太敢直视他。「萧……萧大哥,这是……」
萧远航也不知有无看到秦襄儿不太自在的神情,却是直言道:「陈家要用来造纸还是太小了,你们要赶上范老爷交货的期限,势必要盖一间作坊。我知道你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便将许大娘请来。许大娘是船厂管事,规划一个作坊轻而易举,就是管人也很有一套,你在这方面有什么问题,尽可以请教她。」
「原来不是……」秦襄儿随即住了口,脸微微一僵,但很快她便把这种失落压抑下去,沉默下来细品他说的话,明明该高兴的,可是这种高兴总觉得少了什么,这种忽高忽低的心情,让她几乎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