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桃花密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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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了。」常参恭敬地站在案前,全然不像个十二岁孩子该有的沉稳。

  「如何?」常谨言抬眼,示意他在一旁坐下。

  常参在案边的高背椅坐下,沉吟了下才道:「恐怕是个心思极深之人。」

  「何以见得?」

  「今日下午上了箭术课,那时他与赫商辰一同比试,孩儿见他拉弓的动作和放箭姿态,认定他必定习过箭术,而且不弱,然而他三箭都脱靶,显然是故意藏锋。」

  而且那当头所有的人都注意赫商辰,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他。

  常谨言闻言,极为满意地点点头。「好,很好,你如此观察入微,不枉皇上看中你,破格拔擢你为北镇抚司官校,你要知道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也没这般入皇上的眼。」

  北镇抚司专理诏狱,而且直通皇上,就连他这个指挥同知也不得干涉北镇抚司,然而皇上却看中常参,刻意将他调入北镇抚司当官校,这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毕竟北镇抚司官校几乎都是从民间武试出身,不得世袭,饶是受宠权贵、京城勳贵也进不了北镇抚司。

  然而皇上却给常参开了前例,常谨言不禁想,也许有朝一日常参接了他的位置,还能一并兼管北镇抚司,那可真是权倾一方了。

  想着,他就对这个儿子更加满意。

  常参干笑着,对于皇上的青睐无福消受,却又不得说不。

  「孩儿不敢辜负父亲和皇上的期望。」她说着,笑意却有些淡。

  「自然不得辜负,办妥此事,你往后就飞黄腾达了。」常谨言拍了拍她的肩,浓眉不禁微扬。「怎么还是不长肉?」

  常参垂着脸。「许是面容肖母,就连身形都肖母。」

  「那可不成,不多长点肉只长个儿有什么用?男人就得像爹一样,往后你可是要继承指挥同知一职的。」

  常参收拾内心复杂的情绪,抬脸时已是无懈可击的笑脸。「孩儿肖母也肖爹,只是年纪尚小,多等上一段时日自然就长肉了。」

  「也是。」常谨言轻漾笑意,难得添了几分为父的温柔。「对了,今日可有与赫家的孩子说上话?」

  「有,说了不少话,只是……他似乎慢热,所以话不多。」说到赫商辰,她神情就开朗了许多。

  常谨言哈哈大笑。「他不是慢热,而是姓赫的一家都是天生一股冷傲劲。」

  「这也能天生?」

  「自然是,赫首辅年轻时就是张面瘫脸,而且还古板得很,守旧得要命。」常谨言一说起赫首辅不禁摇头失笑。「我记得他们赫家的人都是那个德性,可一个个都是忠君的纯臣,虽有时对锦衣卫颇有微词,但他点出的确实是些该理一理的沉痾旧帐。」

  常参仔细地听着,笑意不禁在嘴角边扩散。「要是有机会能会会赫首辅就好了。」她真想知道是不是姓赫都是同个样子。

  「他可不会给你好脸色。」

  「那有什么要紧?我定会给他好脸色的。」毕竟是长辈,再者又是朝中的清流纯臣,就算受点气也无伤大雅。

  「你这孩子……」常谨言看着她,笑叹了声。「这一点好,却也不好,想成就大事者,性子就得更蛮横一点。」

  这孩子太过偏女相,性子也温了些,幸好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否则在锦衣卫里要如何震慑住底下的人。

  「我够蛮横了,今日连三箭打穿了靶心,把其他人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武师傅都夸了我呢。」她挺起背脊,带着三分骄傲。

  「夸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可不是?这里里外外的人,哪个不是看父亲面子才夸我,又是看父亲脸色办事?」常参噙着笑反问。

  常谨言微眯起眼。「何时跟我说话时也开始打哑谜了?」

  「父亲,我……」常参吸了口气,不容自己退缩地道:「我只是觉得常勒可以跟我一道去国子监。」

  「你是去办差,不是去玩的。」

  「常勒自然不会是去玩的,他可以……」

  「我说过,他的事我自有安排,你不需要插手。」常谨言话落,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当初我要你住进国子监舍房时,你说这样有诸多不便,敢情是为了他才不住舍房?」

  「爹,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要是住进舍房,总有诸多不便,要是我察觉有异,怕是来不及通报。」常参赶忙解释,就怕常谨言改变心意,要她住进国子监的舍房。

  她哪能去那种地方?身边不能带丫鬟小厮,要是没个人掩护,她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常谨言不怒而威的双眼直瞅着她,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真伪,半晌才道:「时候不早,下去洗漱用膳。」

  常参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应声退下。

  走回青松院的路上,她不禁朝常勒的院落方向望去,已经是掌灯时分,如今却还是一片黑暗。

  「少爷,您总算回来了。」

  常参一回神,见是大丫鬟玉衡,她露出淡淡笑意带着几分浅浅的委屈。「玉衡,我回来了。」口吻非常撒娇,就像个小姑娘一样。

  浴间里传来水花的声响,一会又静寂无声。

  「少爷,二少爷的事,您就别多想了,横竖大人会替他安排。」玉衡在旁替她收拾着换下的衣物,边劝说着。

  说真的,她家「少爷」真的是全天下最好的主子,能容人亦宽大,可也因为太好,反教她担忧,就怕她一个不小心落进别人的圈套,尤其眼下皇上又让她领旨混进国子监里。

  今儿个一整天,她惶惶不可终日,就怕少爷露出破绽教人察觉是女儿身,幸好少爷向来机灵,再者也当了十二年的少爷,从一开始的懵懵懂懂到如今的深明大义,少爷知道,这条路注定不能回头。

  浴间里传来常参幽幽的叹息声。「玉衡,话不是这么说的,不管怎样,秦姨娘待我还是挺好的,她死前托孤,我怎能不成全她,怎能不守诺?」

  三年前,常勒的姨娘已经去世,身边的奴才丫鬟全被父亲打发出去,身边根本没有半个体己人,府里的奴才惯会看父亲眼色,知道常勒不受重视,又岂会好生服侍他?

  就如方才,连盏灯都没给他点上,整个院子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他用膳了没,晚上有没有给他备着炭火?

  「少爷,您替二少爷做得够多了。」玉衡叹了口气,就着烛火给她缝制贴身衣物。「您可以私底下偷偷做,别在大人面前提。」

  「我就算偷偷做也会传到父亲耳里,不如一开始就跟父亲禀明。」她的面貌肖母,但是性子肖父,最是厌恶旁人在她背后偷偷摸摸行事。

  「可是大人……唉,这不也是当初秦姨娘自己造的孽,能怪谁?」玉衡摇了摇头,也不再往下说了。

  玉衡不说,常参心里也清明得很。

  听说当年是父亲对母亲一见倾心,再三登门求娶,最终永安侯才点头答应,谁知道娶进门没几年,因为母亲当时只生了个姊姊常颖,祖母便以无子嗣为由让娘家侄女进门,甚至下药和父亲有了一夜姻缘,不得不抬成妾。

  尽管如此,梁子仍是结下,直到祖母去世父亲也不待见秦姨娘,更别说给常勒好脸色看。

  而她的母亲当初也不知道怎么想,认定父亲是薄情郎,又怕自己没有儿子,后半辈子没了依靠,更怕比她晚怀孕的秦姨娘肚子里会是个男的,于是在她出生前早就预定好了,不管生男生女,最终只能当儿子。

  所以她在懵懂不解事时就被当成儿子养,直到表哥发现她的秘密,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女的。

  可是知道了又如何?娘早就去了,爹被蒙在鼓里,她没勇气告诉他,只能占着原该属于常勒的一切,不管喜怒哀乐都得自个儿扛,她得继续蒙骗,毕竟眼下连皇上都赏识她,要是让人揭穿了女儿身,常家……恐怕要一夕倾覆了。

  也难怪表哥一见她就想逃,想想她要是摊上了这么个秘密,怕是日子也很难熬。

  「少爷,别想了,还得拉嗓呢。」玉衡轻声提醒着。

  「还得喊?我喉咙都疼了。」

  「就是得疼,嬷嬷临终前说过了,要是嗓音还是那般娇嫩,迟早会露出马腿。」

  玉衡口中的嬷嬷是常参母亲的陪嫁,两年前去了,临终前一直担忧着她的处境,只能交代一些章程,不敢说能保终身不被识破,但撑上一时是一时,也幸亏大人没往她身边塞小厮随从,否则恐怕还瞒不到这当头。

  常参无奈叹口气,趁着泡澡的当头开始拉嗓子,就等着她把喉咙喊破,不再让她的细嫩嗓音成了她的催命符。

  桃花树下,常参还是一样迷了眼,不禁想,怎么能有男人长得那么好,光是站在那儿就像是一幅画,像是冬日里的一潭氤氲冷泉,卓尔端雅的气质,冷冽似梅更似松竹,让人想亲近又不容易。

  「常参,你又盯着赫二公子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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