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本就规矩多,禁止的事可多了,往后你要记住才好,犯戒的话是会被逐出国子监的。」
常参不禁傻眼……爹怎么没跟她说这些?
「一个黄毛稚儿跟着几个武官子弟,现在还添了个宁王世子都跟咱们待在率性堂,这不是想妨碍咱们学习?」待祭酒和司业都走远了,跟着其他人往食堂走的当下,李鹏才小声咕哝着。
「可不是?突然冒出了个宁王世子……」他身旁的人说着,还不忘回头看了眼璩坚。「说好听点是王爷世子,充其量不过是个无举足轻重的质子罢了。」
「就是,当年宁王宫变可是血洗了皇宫,皇上念着手足情没将他斩杀而是将他圈禁于封地,已经仁至义尽,只是……为何要让宁王世子进国子监?」
李鹏最不解的就是这点,无端端地多出几名武官子弟就不寻常了,如今还添了个宁王世子……真教人摸不着头绪。
「不过那个常参……也长得太艳了些。」有人凑上前说着。
「确实啊。」几个人凑在一块,对常参方才的倾城一笑难以忘怀。
李鹏撇着唇。「一个男人长得那么艳,像话吗?还是锦衣卫呢……就不知道皇上让锦衣卫的子弟进国子监到底是何用意,简直莫名其妙,他们科举考得上吗?不就是扶上墙的烂泥罢了。」
话落,身旁几个学子还颇认同地鄙笑一番。
跟在他身后几步后的孙澈,眼角抽搐了下。
「李兄,这是皇上旨意,李兄还是谨言慎行为妥。」孙澈走过他身旁时淡淡抛下这句话。
初见时还夸得像朵花,不过两个时辰已经被嫌成扶不上墙的烂泥……他那个被当成表弟的表妹,可是个全才呀!等下午的武术课时他们就等着瞧吧!
晌午的靶场里,静寂无声。
靶场周围的众多学子一个个瞪大眼,对于眼前所见难以置信极了。
直到常参回过头持躬作揖,露出不骄不纵的笑意,眼角余光再偷偷瞥了眼赫商辰,瞧他正看着自己不由又笑眯了眼。
这一记笑脸教正要回神的学子们又晃晕了眼,一个个朝她瞧直了眼。
孙澈内心悲摧地闭上眼,内心狠骂——
都不知道跟她说过几百遍了,要她别笑得一脸傻样!她怎会蠢得以为没人看得穿她的女儿身?她那张脸、那张脸就是张该死的桃花脸呀,当天下人眼都瞎了吗?他才几岁,为了她,头发都愁白了……
「真不愧是常同知手把手交出来的,我实在没什么能教的了。」
半晌,开口喟叹的武师傅才教众人回了神,看向被连着三箭彻底射穿的靶子,同样难以置信极了。
那么纤瘦的身板到底是从哪生出这么大的力气,竟能连发三箭,硬是把靶子的靶心给打掉。
「师傅言重,学生要学得还很多。」常参闻言,忙朝武师傅作揖。
眼前的武师傅可是出自大内禁卫,还是父亲的好友,常参哪里堪得住他这般夸赞,只是心里还是有点骄傲,毕竟没有辱没父亲之名。
武师傅赞赏地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入席后开始点名,三人一组上前射靶。
常参入席,正眼巴巴地朝赫商辰那头望去,却被和霖和成硕给架到一旁。
「你这小子何时又精进了这么多?」和霖故作凶狠地问着。
别说那群儒生吓着,就连他都傻住了!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彼此有几分能耐都心照不宣,谁知道这小子今天一上场,像是下马威似的,吓得那票儒生全都说不出话。
「你这么凶做什么?常参这是替咱们找回场子。」成硕满脸喜色地搂着他的肩。「常参,这口气可真是痛快,教那帮竖儒全都闭上嘴。」
谁让他们早上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欠打模样,亏常参这三连箭教他们这些武官子弟扬眉吐气,走路都有风了。
常参挠了挠脸,毕竟她什么心思都没有,纯粹只是想要吸引赫商辰的目光而已,打好关系嘛,总得先吸引他才成。
只是……常参一双桃花眼瞟了过去,就见赫商辰面无波澜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他刚刚究竟有什么反应。
都怪他们抓着她做什么!
「欸,夸你呢,还瞪人。」和霖轻推了她一把。
「你坏我好事,难不成我还得跟你道谢?」常参毫不客气地啐他一口,顺手把他推开。
「我哪里坏你好事了?」和霖都不知道该找谁喊冤了。
常参叹了口气,随即振作精神,没关系,才头一天而已,来日方长。
她耐心地等着武术课结束,充耳不闻伙伴们对儒生的奚落嘲笑,直到赫商辰和璩坚一道上场,她聚精会神地看着,就见赫商辰连取箭的姿态都优雅得教人转不开眼,身形端正如竹,取箭、射箭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转眼间靶心正中三箭,贡生那头欢声雷动。
反观璩坚,连着三箭都脱靶,倒是没人在意。
眼看着武术课就要结束,常参抓准时间准备挤到赫商辰身旁,却被人扣住了手腕,她下意识反手一抓,正要反击——
「你带种的敢打我,我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听见孙澈咬牙切齿的声音,常参赶忙收手,无奈地道:「表哥,我说了很多次,不要从后头突然抓着我,你一声不响的我一定会反击的,要是真误伤了你该怎么办才好,我要怎么跟舅舅交代?」
「你这是坏事做多了心虚,才会有人一碰你就想反击。」
常参几次开口终究还是放弃,反正说再多表哥也不懂,他又没习武,哪知道习武之人的防备姿态。
回头望去,赫商辰已经跟几个贡生走远了,她才叹道:「表哥,你抓着我做什么?」说吧,人都走远了,她还能怎样?
「过来。」孙澈拉着她走了一小段路,确定四下无人,才深深叹了口气。
常参等了半晌,瞧他吭都不吭一声,不禁没好气地道:「表哥,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有话想对她说吗?说呀,四下无人了。
「想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你。」
常参闻言,仰头哈哈大笑,半晌才指着他道:「表哥,你说的那么认真,别人听见会当真的。」
「因为我很认真。」从他五岁那年不小心让她落水,把她抱回房里换衣,发现她的女儿身之后,他没一日好眠,每日活得战战兢兢,就怕有天她东窗事发被推出午门,他会跟着陪葬,因为……这家伙谁不黏,偏爱黏他!
她要是被人知道是女儿身,难道别人会认为他不知情吗?
不,他定是知情的,而且还是掩护她的共犯,既是如此,他还能活吗?
他恨不得将她狠狠甩开,可不知道为什么他都躲进国子监了,她竟也能进来……老天啊,天要灭他吗?
常参慢慢地抿住笑意。「表哥放心,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你拿什么保证?」孙澈阴恻恻地瞪着她。「你根本不能保证,更何况你光是今天一整天就不知道盯着赫商辰几次……你今年才几岁?」
少女思春也没这么快!她却巴巴跟在男人身后跑,像话吗她!就那么怕别人看不穿她的女儿身,非努力露点破绽不可吗?
「这……跟我今年几岁有什么关系?」常参偏着头,一头雾水地问着。
「我管你今年几岁,横竖你往后别再盯着他瞧,再盯着瞧,我多的是法子把你赶出国子监,听见没有?」孙澈恶狠狠地恫吓着。
常参为难地皱起眉,不知道该怎么允诺他,就见他已经气呼呼地走了。
「唉,我这不也是没法子吗?」她叹道。
她是领旨进国子监的,想赶她走……只有皇上才能。
第二章 为将来死遁做准备(1)
武官子弟并不如其他贡生非得住进国子监的舍房里,上完课程便各自回府,常参自然也不例外。
一进府,就见庶弟常勒在厅外,还未出声他便已经瞧见她,喜笑颜开地朝她走来。
然而话都还没说一句,赵管事从右侧的小径快步走来,道:「大少爷,大人让您过去书房一趟。」
「我知道,跟常勒说几句话就过去。」一瞧庶弟那般引颈期盼的神情,常参心有不忍,不管如何总得与他说上几句话。
「可是大人已经等候多时。」赵管事说话时,看向常勒的目光有些冰冷。「还是请大少爷先前往书房。」
常参还欲言,常勒就微揪着他的衣角。「父亲找大哥肯定有要事,我先回院子了。」话落便快一步离开,半跑半走。
常参不禁叹了口气。「赵管事,常勒虽是庶出,但也是父亲的儿子。」
「奴才自然明白,只是大人正候着,必是有要事相谈。」
「知道了。」
常参语气稍嫌不耐地应着,不等回院落换身衣裳便朝外书房走去,等着父亲的随从通报才进了书房。
「父亲。」
坐在大案后头,常谨言眉眼不抬地问:「今日可有见到宁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