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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只是少数人的意见,妳别放在心上。」他担心永昼细腻的心思会在此时给她带来负担,太钻牛角尖是不好的。

  「我没往心里去。」她先是让无垠放下心中的忧虑,接着说:「沸江泛滥得很严重吗?」

  「是。」已经答应她国事会让她分忧的无垠据实回答。

  「比往年都还来得严重?」

  「是。」他颔首。

  永昼顿了顿,像在考虑着些什么,忽地再度抬头与他四目相对,说出了她的想法。

  「让我去北境探视灾情。」

  没想到她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无垠马上毫不考虑地回绝:「不行。」

  黔柱也赶忙劝阻着:「启禀王后殿下,此刻北方的民心与治安都不在预料范围之内,就算一般人去到当地都有危险,更遑论是王后,臣绝不建议王后前往当地。」

  早就知道会被阻止的永昼不死心,再道:「要不,无垠你也同我一道去?」

  他脸上的神色是愈来愈凝重,眉头紧蹙。「我若能同妳去,一定带妳去,只是南征海寇三个月累积了太多的事情要做,我抽不开身。」

  「我知道你很忙,连吃药的时间都没有,在这节骨眼上北方出了大事,做妻子的想为你分担,如此而已,你就让我去吧。」她就是不肯放弃。

  看着眼前对峙的两人,黔柱有种不知该笑或该哭的感触。以往这宫中最顽固的人就是战君,从来没有人敢和他唱反调,如今来了个王后,脾气和战君可说不相上下,三不五时就和他来个辩论;重点是这王后还是战君亲自点的鸳鸯谱,怨不得别人;也许两人乐在其中,却苦了笼罩在暴风圈中的旁观者,被台风尾扫到算是家常便饭。

  「永昼,妳的心意我很感动,但请妳体谅体谅为夫的难处,我怎么能将妻子送上火线,置妻子的安危于不顾呢?」改以软性的劝说,不知能否劝退永昼的决心?

  「你是国王,我是国母,正在受苦的是子民,子民子民,如子如民,我们的孩子在水深火热之中,难道不该去关心一下吗?」此话一出,可把无垠的火气也引了出来。

  「妳是说我不关心我的子民吗?」他提高了声量,表示不悦。

  不想让气氛更火爆下去的永昼,以冷静的口吻说道:「战君,请允诺臣妾的请求。」

  她刻意的用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不同于无垠的形于外,她一样将情绪传达至他心里。

  「妳──」

  才刚开口的无垠突然觉得天地在旋转,晕眩得站不住脚,在他失去意识之前,还依稀听见碗盘摔破的声响,还有永昼呼喊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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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再睁开眼,人已经在坤簌宫寝殿的大床上,跪坐在床阶上握着他的手的是满脸愁容的永昼。

  「你终于醒了。」蓄在眼眶里的泪水一古脑儿落了下来,再也忍不住。

  「我怎么了?」无垠沙哑地问。

  只记得和永昼、黔柱在策谕阁,两人争辩到一半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便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在策谕阁昏倒了。太医刚刚来看过,说你过度操劳,加上伤风,导致体力透支。」永昼紧握着他的大手,从方才到现在一颗心都悬在半空中,即使无垠已经醒了过来,她还是好不安、好害怕。

  听了她的解释,无垠明了了事情的经过,他从那双蓝色的眼中看见了惊慌和失措,都是因他而来。

  「抱歉,让妳担心了。」他以指抹去永昼的泪痕。「别哭……」

  永昼擦去眼泪,起身坐到床沿上,握起无垠的手,十分慎重地说道:「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就连初次来到黑沃,也不比刚才你在我面前昏倒来得令我畏惧。无垠,先不去管我们脚下踩着的国上,也许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要你保卫它,因为你是王;但此刻,我只要你看着我,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一切,我没有归属,你就是我的归属;我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我只属于你;我失去了根,而你正是我唯一能攀附的人,若失去了你,我就等于失去了全部。所以为了我,就为了我,请你,好好保重自己。」

  一席话,让无垠体会自己在永昼心中的份量有多么巨大,她是那样的需要他,如同鱼与水,离开了水的鱼该怎么活?

  「还是那句话……让妳担心了,对不起。」语毕,无垠和永昼对望着,彷佛忘记了时光流逝那般,默默地凝视彼此。

  「妳还是要去吗?」问题还没解决,不过激动的氛围已经不见了,也许是找出答案的好时机。

  永昼一时答不上来。她对方才自己的态度感到非常后悔,那都是因为无垠宠她,才肯让她在策谕阁发表自己的言论,若是其他的王,根本不可能让王后对政事有插手的机会,而永昼却不知珍惜这份权利,反而过度使用,视无垠的威严如无物。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永昼从小就被当作王储在教育,从她的语气和处事态度中,处处可见王者的风范,就因为如此,黔柱等人才会感到永昼和无垠总是那么相似。

  见她犹豫不决,吞吐的模样和方才在策谕阁坚持己见的态度完全不同,无垠并不希望她压抑自己的想法。「妳把心里所想的都说出来,我说过了,这个国家是我的,也就等于是妳的。妳本来就该掌管一个国,把妳带来这儿的我,有责任给妳一个国家,所以妳的意见也同样重要。」

  听到无垠这样说,永昼才敢鼓起勇气说出心里话。「我方才太跋扈了,是我的不对。只是,我听到那上疏的内容,心中就浮现一个感觉,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怪罪于我,只是因为生活环境太过困苦,需要一个归咎责任的对象,以此寄托痛苦,如此而已。」

  他笑了,不该是开心的事情,他却浮现了微笑。「妳能体会他们的处境,对我就是最大的安慰。」的确,这样体贴的思考确实让无垠轻松不少,至少不必在两者之间做选择。

  「本来就是如此。再者,京城离他们太远了,会让百姓们感到朝廷根本不关心他们,进而产生怨怼,这时候若能派遣一个贴近王的人到当地,了解百姓的甘苦,聆听他们的心声,那么一切问题都能舒缓,就是这么简单。」永昼不晓得自己所说的话是多么难能可贵,满朝文武之中,有几个臣子能一语说出百姓真正想要的?

  「那为什么不派右相?不派左相?偏偏是妳呢?」无垠问着,虽然他早已知道原因。

  「因为奏折中提到了,他们要的是我。」

  无垠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她,时间一分一秒地伴随着香炉的熏烟再冉上升,伴随着剔透的珠帘前后摇摆,伴随着永昼平稳的呼吸轻轻吐纳。

  她俯下身来,青丝从肩后流泻而下,只在咫尺地看着他,那双灰眸就在眼前,一口气呼在他的唇上。「让我去吧……」

  别无选择,他勾住美人的颈项。「千万要平安回来。」

  新月般的笑勾勒在那张绝世丽颜上,在唇瓣交迭的前一刻,她感激地说: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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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京城坐了十天的马车,护送王后的队伍才接近辽州,受灾严重的褚县就是其领地。一切遵照王后的指示,尽量低调不引人注意,不管是马车也好,衣着也罢,都和行商的商旅没什么不同。这趟探视之行,陪在王后身边的,除了贴身丫鬟默芸,还有受战君之命保护王后的左相暗璐,他的另一个身分是护国大将军。一路上除了护卫王后,也同时将北境治水的规画和沸江泛滥的历史一并告诉王后。

  马车在一条小溪旁停了下来,坐在车夫旁的暗璐掀开布幔。「殿下怎么了吗?」

  靠在软榻上的永昼抚着胸口。「我要下来透透气,路太颠,不舒服。」

  闻言,他马上从座位上一跃而下,接着和永昼同乘一车的默芸也下了车。「殿下小心脚下。」

  两只脚踩在地上的永昼彻彻底底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感到头不再那么晕,默芸搀扶着她。「殿下,还反胃吗?」

  「好点儿了。暗璐,这儿是哪?」放眼望去一片荒芜,明明接近辽州了,好歹也是东北最大的州,何以附近杳无人烟?

  「回殿下,这里叫金水,是有名的次级采矿场。」他回答道。

  永昼往小溪走去,暗璐跟随在后,乍看之下这荒郊野外就只有马车、车夫和他们三人,若是遭到强盗匪徒侵犯,后果不堪设想。但谁知一路上都有五十几名由战君钦点的贴身侍卫暗中保护着,后方三里还有一队铁骑待命,这一切都是王的安排,而受命于战君的兵士们无不战战兢兢,深怕因为王后少了根头发,他们就小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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