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儿,先坐下来,听我说。」荻野真伸手拉住她,帅气的俊脸上咧出洁白的牙齿。
手心传来冷凉的温度让荻野真眉头微蹙,或许他该考虑以后和敏儿定居在有温暖阳光的加州。
见他嘴边的笑容未褪,但眉头又突然拧起的古怪模样,更让她确定他一定是因为作弄她而强忍住笑。一把火烧得更旺盛了,一双眼睛像是喷得出火。「放开我,我要回去了,我没时间,也没兴趣,更没必要陪你看这么幼稚的运动,等你公事上真的需要我协助时,再麻烦你回公司找我,我会在公司恭候你。」
他握住她小手的手仍未松开,不过看到她那气煞的模样,荻野真却暗自心虚了起来。
唉!他的个性真是恶劣,看到她一本正经的脸,就不由自主的想逗弄她,爱极了她失去冷静的模样。她肯定不知道自己愤怒生气的模样美丽耀眼得有如一朵盛开的玫瑰;也不知道当她脸泛红潮时,那白的颈,也染上了柔媚醉人的酡红,虽然那红是气怒之下的胀红。
「敏儿,妳眼中的摔角,真的只是两团肉摔来摔去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废话!不然还有什么?!四团肉滚来滚去吗?
「一般人的观念中,摔角大部分脱离不了蛮力,但那是错误的。摔角不仅与力学有关系,还需融入心理因素。」见她不答,荻野真突然解释起来。
「啥……」不懂他突来的解说,徐敏儿愕然转头,看了身旁的荻野真一眼,发现他的面孔变得正经又专注。
「利用力学中的杠杆原理,以最省力的方式将对手摔倒,而自己又能保持稳定,卓然而立。孙子兵法中『知彼知已,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战必败』这套理论就可从摔角中得到印证。」他嘴角微抿,似笑非笑的眼神凝着她。
「啥……啥……」她驽钝的大脑完全搞不清楚什么孙子兵法……他干嘛和她说这些?她对摔角又没兴趣!
为了不使她的小脑袋转不过来,荻野真好心的提醒她:「收购泛亚航空也是同样的道理。」
消化了他的话之后,徐敏儿这才恢复她的思考能力,马上联想到昨天他一整天的举动。
「你的意思是……你要全盘了解泛亚航空之后再作判断?」总公司不是已经收集了一堆完整的资料和情报?这么庞大的一笔收购案,总公司早在几个月前就已计画好了吧。
「敏儿,资料只是给人参考用的,了解情报背后的意义才是最重要的。」靠近她低喃,汲取她的柔软和沁凉的气息外,窜入鼻腔的馨香更加深他的执着──他等了八年的人儿啊。
「那……那……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弄清楚泛亚航空有没有这个价值,才决定要不要收购它?」他说话一定得靠这么近吗?
「不是。而是决定收购以后要如何经营,用最少的成本得到最高的成效。」他的笑容扩大,轻啄了下她微启、冰凉的红唇后道:「总公司原本计画将泛亚航空收购以后再拆解分售,经由这中间赚取高额利润。但昨天我参观了泛亚航空之后,决定增资入股泛亚航空,入主泛亚航空董事会,让泛亚航空继续营运下去。」
「哎呀,为什么?」昨天他不是在泛亚航空玩了一下午而已,根本没看到他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呀。
不,这不是重点──哎呀,这才是重点!
哎呀,是……是他竟然吻了她,而她……竟然没有赏他一巴掌,更令她惊骇的是,她竟一点也不排斥。
「妳对陈伯的印象如何?」
「啥……陈伯……呃……他是一个果断冷静的决策者,兼具有国际洞察力的领导者,做事方面有精准的手段,他高瞻的眼光和清晰的头脑在商场上是年轻一辈望尘莫及的。而……他所创办的泛亚航空在短短几十年间,便成为台湾数一数二的优良企业……」天啊!她愈说愈混乱,偏偏这男人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心慌意乱、语无伦次,脑袋里一片空白,平常冷静干练的脑袋早瘫痪当机了。
「没错。」荻野真赞许的一笑。「虽然外界流言不断,泛亚航空员工的工作态度及士气却丝毫未受影响,这除了代表公司制度完善、严谨外,也表示了员工对公司的信任及向心力,这是一个企业的原动力,所以泛亚航空仍是有潜力、有利可图的企业。」
徐敏儿眨眨眼,又眨眨眼,惊讶的看着眼前吊儿郎当的男人,觉得他似乎不像外表那么简单和不羁。
他经由参观泛亚航空内部与和员工的接触,了解一个公司的体系及前景。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有太多的发现,除非他是一个非常敏锐、精明的人。可是,他是吗?
「妳真的不喜欢摔角吗?其实摔角真的很精采,它包含了丰富的技术与多元化动作,即使手指的角度有了些微的不同,便成了另一种技巧。
「也就是说,在相同的动作中,利用巧妙的变化增加其变化与丰富性。」进入摔角的世界,荻野真笑开了嘴,清亮的眼睛像个大男孩。
蓦地,他发现了精采的动作,兴奋的大声嚷道:「妳看!鲁班的必杀绝技──抱夹式技法。哎啊!被对手摆脱掉了,真可惜。」扼腕。
「攻击他的膝部!攻击他的足部!鲁班,用空中必杀技法教训他!YOU ARE MY HERO!」随着荻野真高亢的加油声,徐敏儿忍住翻白眼的欲望,看着荻野真用力的敲打手中的加油棒,一瞬间变成了幼稚无聊的男人。
她搞不懂他,真的搞不懂他。上一刻还带给她无限惊奇震撼的男人,怎么下一刻就变成了个十几岁的大男孩似?她怀疑刚看到他眼底闪着精明、睿智的湛锐光芒,根本是她的错觉。
第四章
台北的冬天,因为又有一波寒流过境,让室外的温度归属天寒地冻的级数,这种冷得教人直打哆嗦的夜晚根本不适合人类出没。
寒流笼罩下的天气,她该待在有空调的办公室加班──附加一杯热咖啡。
不然的话,也该在可以挡风遮雨的屋子里看电视──附加一壶姜母茶。
再不然的话,也应该在温暖的棉被里睡觉──附加一个暖暖包。
而不是站在冷冽的山上,顶着刺骨的寒风,蜷缩着脖子,恨不得自己可以像乌龟一样,把头缩进龟壳里。
他这些不照常规模式的行为,已经让凡事都必须在掌控之下的徐敏儿不适到了极点;或许潜藏在看似精明能干皮相下的她,其实是藉由掌控所有的环境、过程、反应、问题,甚至结果,来确立自己的不安全感。
从小被遗弃,带给她的伤痛,致使她必须经由不断的努力来确定自我,来说服自己并不是她不够好,所以她的亲生父母才不要她。这番体认,就像鱼嘴边不断冒出来的气泡,非旦无法抑止,还无限增加。
和他相处愈久,她就愈难理解自己的行为,愈难掌控自己的情绪,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
厘不清骤然而来的躁动,分不清慌乱失措的心绪,她必须和他保持距离,不要再随着他的心情起舞,尽快把公事办完,尽快离开他身边,而且离愈远愈好。
她不禁又埋怨起自己。只要和这男人一起,她总是会做出不经大脑的蠢事。事实上,吃完晚餐后,她就应该微微笑跟他说声再见,然后头也不回的回家去。
晚上十点多,这家伙竟头壳坏掉地想看台北的夜景──在寒流过境的夜里!她更应该对他挥挥手祝他一路顺风,她又不是伴游女郎,还要负责他晚上的娱乐;一整天陪他在台北晃荡,做着她认为完全没效率、没计画的事,已经令她自鄙到极点了。
她没有拒绝──不单是心底那不曾冒出芽的疯狂因子在蠢蠢欲动,更令她不解的是,当他顶着那副天下太平的笑颜冲着她笑时,她竟无法拒绝他──当她脑袋恢复运作后,发现她和他已经坐在计程车里,往阳明山的山路前进。
「妳很冷吗?」
她斜睨他一眼,怀疑他们俩其实是站在南北极及赤道,或是开普敦的冷暖流交会处,否则怎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她这边是天寒地冻、冰天雪地,他那一边则是春暖花开,鸟语花香。
「很明显吗?」看他一副春风无处的模样,她不禁恨恨的回讥。
「嗯。妳缩着颈子的模样,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冷。」北美凛冽刺骨的冬天和这种小寒流比起来,台北的冬天还算温和呀。
「不是很冷,是非常冷。请问,我们可以回去了吗?」林间抖落的沙沙声彷佛鬼魅的厉声怒吼,脚下的灌木丛翻腾的黑影像一只只扭曲变形的手。
「我们才刚到不久,还没仔细品味阳明山美丽的夜景。」荻野真大方的掀开铺棉夹克说:「过来我这里取暖,我不介意当妳的人体暖炉。」
「谢谢,不用了。」
「妳不是很冷吗?过来取暖,咱们两人的体温加起来应该满温暖的。」
「我和你又不是很熟,怎么可能窝在你怀里取暖。」徐敏儿撇开眼,不受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