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收紧了手,抓得她有点疼。
“别想太多,我们就要走了。到了中原你就不用担心生计了,以前我行商的时候认识不少人,他们会帮我们的。”
她轻轻的点头,又道:“我今天没见到那个前村的小孩,上个月他还到这里来拾过柴的。不知他怎么样了。”
他不言,手却握的更紧了。
夫君是不是不高兴呢?她有些担心啊。于是,她换了个话题:“告诉你哦,我有看到有人在卖肉哎。”
他立刻转过头来,神情大为震惊:“你怎么知道?”
果然有反应了,她神情悦乐,道:“我偷听的啊,昨天我们隔壁那家在烧肉汤你不知道吧。”
“你去偷听?”他的表情好象天要塌了一样。
顽皮的轻笑一声,她从他掌中抽出手,走到他前面,背对着他,“我闻到肉香嘛,不知不觉就去喽。结果呀,我就听到了,他们说镇头的屠户有弄到肉的途径。贵是贵了点,不过既然要走了,就奢侈一次,我可以用陪嫁的首饰去换一点来好不好。你好久都没吃过肉了吧?”她回过身,巧笑着问,“想不想念我烧的鲜肉汤?”
男子却是一脸的阴沉,“那些首饰是应急的,我也不想吃什么肉!”
……,她低下头,有些沮丧,“家里那些干粮真的够我们到中原吗?”
“别担心,我会有办法的。”轻拍她的肩头,男子又安慰了她一番才让她除去低沉的心境。唉,还要夫君来安慰,她真是会拖累人。
跟在夫君身后,她望着夫君高大的背影,眼神中闪现着不可名状的悲哀。说什么有办法,这里是灾情最重的地方之一,能走的人都走了,余下的只有走不了的老人和没处去的人们。本来象夫君这样身强力壮又年富力强的人早在几个月之前灾情初现就可以离开,她却不巧的在这时怀上了孩子……
夫君为了她安胎而迟迟不肯动身,眼看着日子一天比一天不好过,她的心情也越来越低落。成亲不过一年多而已,夫君又是从外乡来此经商偶遇的,之前并不相识。虽说夫君一直对她很好,从不说她什么,可是和别人家能干的妻子相比她始终是个包袱!
如果她象王大嫂那么能干,或者象村西李家媳妇一样身强体壮的话多好?张开自己纤细的手,连一点做家务的茧子都没有,当然也不用说绣花或为夫君操持家务了。
夫君为什么会选她呢?明明村里有比她更出色的姑娘啊。
一双手又伸到她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又胡思乱想了。”男子温和的朝她微笑,“别担心多余的东西,等我们出发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有两天了,你忍耐一下。”
“好。”偎入夫君怀中,她害羞的垂下头,为了夫君她一定要做个称职的妻子。
所以第二天,她还是偷偷的瞒着夫君去买肉了。奇怪的是屠户并不要她的手饰,听说他是为了夫君才来的,反而送了她一大堆杂碎让她带回去。
还是好人多,她开心的把杂碎带回家,烧了一锅肉汤摆在桌上,静待他采完野菜回来。她的夫君呀,总是可以找到一筐野草来,偶尔还会捕获几只小兽。可是他从来不吃,全让给了怀有身孕的她。但今天不同,这可是人家送的,夫君没有理由不吃了吧。
等待中,夕阳渐渐来临,发出美丽的大红色的光芒。她倚在窗边,等着夫君归来,心里甜甜的。
“你吃过了?”夫君指着桌上的肉汤问她。
“当然没有,我在等你一起吃。”她道:“啊,有点凉,等我热一下好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汤锅走到院子里,毫不迟疑的将整锅汤泼了出去。
“夫君?”她大惊,眼泪立刻掉了下来,“你这是做什么?人家好心给我的,听我说是给你进补,人家连我的首饰都不要,硬是没收下过。”
“你别再多事了!”夫君狠狠瞪了她一眼,便提着野菜蓝转身走入厨房了。
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她哭着蹲在院子里。她不懂,真的不懂,就算不吃也不用倒掉啊。望着洒了一地的肉汤,她的心好酸。
哭了半天,哭累了,也不能再哭了。她拿来一把扫帚,扫着地上的肉汤的痕迹。
突然,她看到了一小截奇怪的东西混在肉汤里。拈起来一瞧,分明是截小孩的手指头。
瞬那间,她什么都明白了,那屠户给她的不是普通的肉,而是……人肉啊……
她误会夫君了!
她跑回屋里找他,厨房却什么人也没有。空空如也的,那些夫君做好带在路上的野菜饼也不见了。
……终于,夫君也开始嫌她没用,不要她了吗?
几近疯狂的找遍了所有的房间,她跌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窗外已是夜空,她还是没能发现天际挂的不是月亮,而是一面古旧的青铜镜。镜面一角上画满了纷飞的月桂,象她的眼泪一样轻轻的飘洒着无尽愁思。
急促的铃声打破了魔咒,参叶猛的张开眼睛,低咒一声,便从枕边拿起了兼做闹钟的手机,“喂?谁啊?”
“谁?”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大小姐,你去什么地方了啊?为什么不在家?我担心死了。”
这个笨蛋!参叶支着手肘坐起来,不意碰上一方冰凉,原来是她的镜子。怪了,她有拿出来?
“喂,你到是说话呀!”那树枫在电话另一端急叫。
参叶弯弯嘴角,冷道:“我和柳建廉在一起,这下不用担心了吧。”说完,她就任性的挂了电话,明知道他还是会打来,偏偏就是有一整他的念头。
又是梦,不过还真是好怪的梦啊。参叶坐在床上等着那树枫二度来电,心里却开始构思起新作品,那一幕幕让她有了创作欲。上次是人体写生,这次……用抽象画吧,她不想用具象的画面来表明这个梦。
但是当她看看自己身处何处又叹了口气,“唉,若是在家多好,立刻就可以画了。”
邻室,柳建廉也睁开眼睛,梦境光影一去不回,令人扼腕。如果不是手机突然响起来就成事了。
柳建廉捏住拳头,狠狠的打在了墙上,“就差一点,如果你做完梦的话……”至少想起一点也好,他讨厌总是被她忘记!讨厌极了!
夫君……,耳边传来声声怀念的呼唤,柳建廉痛苦的掩住面庞,“苑花,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再等我?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明白吗?”
就此一夜无眠,清晨醒来,两人相遇在外廊上,也不见柳建廉异常,只是问声好,便邀她外出用餐。
“不是你来献艺吗?”参叶讥诮道:“自家厨房,动手脚也方便许多。”
“娇生惯养几十年,手艺当然不比店家,不献丑了。”柳建廉给大门落锁,将钥匙轻松的往口袋里一塞:“走吧。”
经过低矮围墙,刚过头顶的高度让参叶吓了一跳:“这么矮也不怕别人偷跑进去吗?”
“白墙青瓦,防君子,不防小人;江南民风纯朴,要说会不会有肖小嘛……顶多是些游客。”
曾是游客,又有不良记录,参叶听着,分外刺耳。
“窃书不为偷。”她的专长是美术,对工艺品感兴趣并不为过。
柳建廉不语,勾起一抹微笑,到也人模人样的。如此翩翩风度,一路走去,频频同街边的老老少少打招呼,颇有镇上世家的风范。
参叶背着细肩包,脸上架着一副浅色太阳镜,一看就是都市小姐,气质南辕北辙,只有气势上,两人不相上下。
过了旅游旺季,人丁稀少的小镇上只有老人和幼童出没,鲜少见到青壮年,宣传单上说的古镇人文其实式微。
柳建廉带着参叶穿过民家小巷,狭窄的巷道和幽深的大宅在眼前一一闪过,看得她眼花缭乱,还未回神,人已经到了下一处。
偶尔停步,柳建廉便指给她看藏匿在民居内侧的小细节,有时是屋内窗景,有时是微型牌坊。渐渐的参叶竟沉迷其中,居然被他引导着提了不少民俗问题。
直到肚子发出饥饿的抗议声,她才回神。
“你打算当一天导游?”抱着双臂,她毫不客气的问。
柳建廉飘来一眼:“看来是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警戒信号立刻在心中响起。
清雅男子淡然一笑:“当然是要饿一饿,食物才好吃。”
引导着她走街串巷,不一会儿就到了一条小街上。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妇梳着整齐的短发,一脚跨过房门,用圆蒲扇扇着老旧的煤炉,炉上放着一只小铝锅。好象用刨花水梳过的雪白的脑袋配着蓝布衣、黑布鞋顿时有时光倒流的感觉。参叶微怔,旺季来时当真一点也没领略到小镇风情啊……既无风景也无情怀。
“阿婆。”身着浅棕色的时尚休闲西装,柳建廉站在她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脸上布满仿若揉皱丝绸般深刻纹路的老妇瘪着嘴直笑,揭开小铝锅,拿了样东西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