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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胥闷不吭声,以静制动是他在商场上惯用的手段,向来好用得不得了。

  “你经常是这么压抑的吗?”姚雪轻叹,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士胥略显惊色,默然,轻松一笑。“你很直接。”

  “不喜欢吗?”突然的在乎,让姚雪心中一凛。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习惯。”士胥边说边笑,握住咖啡杯的姿势既优雅又好看。

  “啊?难道你喜欢让人假意捧赞、虚意承欢?”这可让姚雪跌破眼镜。这么温文儒雅的男士竟喜欢这种调调,不会吧?!

  “当然不是,只不过环境如此,没得选择。”士胥露出一种属于长者对后辈的微笑。

  “你好像很不喜欢谈你自己。是因为我是陌生女子的缘故?还是你本性如此?又或者你防人的心过甚,怕我有所企图。”姚雪觉得不悦,但没表现出来。换作是她,可能会从头到尾都不吭一声地冷冷盯着人看,全然漠视哩。士胥对她已尽可能友善啦,姚雪自是明白。

  “像我们这种大家族,竞争者多数是自家兄弟和亲人,如果不谨言慎行,遭殃的是自己。所以从小我便养成不谈心、不表白自己的习惯,为的是保护自己,减少伤害。一直到年长,习惯也就改不了啦。”士胥意味深长的说。

  姚雪亮着一双狐般清亮的眼睛,对于学有专长、能够生活得有条理,对自己人生有正确规划且事业有成的人,总是无可避免的能赢得她的尊敬。

  “介意吗?”姚雪自皮包里拿出香烟。

  “当然不。”士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姚雪点着烟,吸了一口,有着满足,突然她想起一首名唤“岁月的酒”的歌,里面有几段句子一直吸引她。

  岁月的酒,你只能喝一遍;

  喝过一遍就走过一生。

  在这一生,你爱过多少人,

  有多少人最后还留在身边……

  姚雪看着手上的香烟,心想:最后留在身边的恐怕只剩香烟了吧。这也是她始终钟情于这味道,清凉却又带点苦涩,致命却也不要命地抽吸着它;就像是为爱失了狂的人,宁愿死在爱人手上的痴傻般。姚雪也希望自己的生命由烟开始,由烟结束。

  “想什么?这样沉迷?”士胥温柔地唤着姚雪,看着美丽女子沉思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没什么。”姚雪回神一笑,突然赏得疲累,于是她开门见山的说:“我替你想了一件绝妙的生日礼物,让你送给你女儿,只是这样东西不怎么花钱,却花时间。”

  “是什么东西?”士胥十分好奇,以姚雪的头脑会想出怎样的一件礼物呢?

  “不是东西,只是一天的假期。”情绪变化无常的姚雪,这会儿又想逃遁回家。温文儒雅的士胥依旧吸引她,但是一种颓然的无力感却又深攫住她,让她对现有的一切感到厌烦。

  这也是姚雪无法正常谈恋爱的原因,因为她的善变恐怕是其他人所望尘莫及的。前一分钟可能喜欢得要命,下一秒钟却又视若无睹了。这样的一个人,又有谁能真正掌握得住呢?

  尤其女人都希望能遇到一个能驾驭她的男人,除非棋逢敌手,否则姚雪不可能会动心的。

  “可以请你说得详细些吗?”

  “当然,因为这是我吃你这餐的主要原因。其实我认为你的小女儿只是觉得寂寞而郁郁寡欢,不论你找几个奶妈都没用,她要的只是你的陪伴。所以如果你肯抽出一天的时间,带你女儿去儿童乐园玩,包她既高兴又兴奋,且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份生日礼物。”

  姚雪一口气说完,令士胥感到十分惊奇,没想到她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谢谢你的建议,它确实是最好的一个礼物,我想冬琳绝对会很喜欢、很喜欢。”士胥有佩服有激赏。

  “没什么,只要冬琳喜欢就好了。”姚雪牵强一笑,落寞与捉摸不住的情绪将原本那个有活力又热情好相处的女人消失不见了。

  其实根本无关任何人的事,姚雪本就是个情绪大起大落、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

  “有什么不对劲吗?突然变得这样安静。”姚雪的沉默与情绪转变就像白天和黑夜一般截然不同,教士胥一眼便看穿。

  “没什么,有点累,想回家。”

  姚雪就像冷血动物一般,白天靠着太阳的温度来升温,一入了夜,便降温了。

  “我送你……”

  “不,我自己开车来的,忘了吗?”姚雪淡淡一笑,站起身来。

  “没忘,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毕竟夜里单身女子的安危……”

  “别费心了,我是个活在黑暗里的女子,都市的生存规则再熟悉不过。反倒是你,要小心注意的可比我多得多,尤其是那些觊觎你财产的人。我啊,横竖是一个人,没得损失。”轻拢了下头发,姚雪潇洒自若地说。

  “能否请你留下电话联络,总觉得我们可以成为忘年之交。”士胥说得含蓄,是因为他无法肯定姚雪是否会拒绝。

  姚雪迟疑了一下,凝神盯视着士胥,想看看他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这是我工作的地方,有空可以来坐坐,我请你喝杯酒。”姚雪终于自士胥眼中看出坦然与真诚。那是一双没有邪念的眼睛。

  接过姚雪递来的名片,士胥本想交换出他的,但姚雪已转身走人,连再见也不说,踩着高跟鞋远离他的视线。

  “真是个特别的女孩呀。”

  一般人在知道了他的家世背景后,莫不挤破头地想结识他、攀交情,但,姚雪反而避得极远、撇得很清、表明得很明白——想要作朋友,可以,但绝不是她主动。

  士胥看著名片上印刷精美却特立独行的一排字——PUB?啊?他有多久没去过PUB这种地方了?

  将名片收妥,士胥把眼光与思绪全放在窗外美丽的景色中,冥想到一件陈年往事,清晰得依旧是痛呀……

  有缘自会再见,强求无用。

  第四章

  门一打开,走进玄关,姚雪一眼便看到大剌剌坐在沙发椅上的人。

  表情未变,她冷漠地直接走到小吧台,替自己与那不速之客倒两杯酒;端着它,放在玻璃桌上,然后将自己往沙发上一抛,懒洋洋又无情的说:

  “怎么?又没钱了?”

  “你怎能这么说,我是你母亲哪。”姚滟拉长脸,风韵犹存的身材和脸蛋明显藏不住疲惫。

  “如果你少赌一点,我就少说一些。”姚雪连看也懒得再看,端着酒自顾自地喝着。

  “你长大、翅膀硬啦,净对你母亲说些浑帐话。你怎么不想想以前吃我、穿我、用我的时候?我还不是什么东西都供给你,从不让你缺着?现在我不过拿回一点点本,你就鸡猫子鬼叫的给脸色看,你呀,太没良心了。”

  那双与姚雪一个模子印出的美丽眼眸,灵溜溜的更娇媚、更狐丽,只是不同于姚雪的冷。姚滟是个当母亲的人,自有一股专属母亲才有的柔情眼神存在。

  “要不是念在你从未亏待我的份上,我早逃之夭夭了,谁还理你。”酷似的脸蛋,总予人有种与镜子吵架的错觉,只是年轻的那个仿佛是过去的姚滟,时光是错置的。

  “唉,我知道你气我赌博,但你看看我,年纪有了,什么事都干不成,不赌干嘛?等着得老人痴呆症啊?”姚滟拉开皮包左翻右找,又扯开姚雪抛在地上的皮包,翻出香烟,半叹息地抽着。

  “你可以去跳土风舞,去打太极拳,或者参加胡瓜主持的什么……真情相对……什么的都行呀,干嘛成天窝在小房间里,一坐便两、三天。浑身臭不说,那双美丽的眼睛都赌成老花、青光眼啦。还有小腹、大屁股……多划不来呀。”姚雪闭着眼,看也不看被她数落的母亲。

  “天哟,叫我去上那种节目?我吃饱撑着啊?”

  姚滟站在落地窗前,凭那身段,那长相,去参加中国妈妈还定能夺魁哩。毕竟她也不过才四十三岁,花样年纪呢,姚雪只是故意夸大丑化她罢了。想当初,姚滟刚生完姚雪四个月,稍嫌丰腴的身材仍是恩客不断,就知道姚滟年轻时有多红牌。

  只不过,姚滟毕竟是老了,比不过时下作风大胆的年轻女孩。像她们这种虽在风月场所混日子,却仍懂得含蓄分寸的人,毕竟已不合时宜了。

  所以在姚雪出社会挣钱那年,她便金盆洗手,大方的告诉姚雪,往后的生活全靠她啦。

  本来退休后几个月,姚滟都很安守本分。但一个从成日生活炫烂、终日饮酒作乐的日子,退换成度日如年,日子过得既枯燥又乏味的时候,她便忍不住去跟朋友串门子,串着串着便赌起来。

  幸运的是她虽好赌却不烂赌,身边有钱输了算,不会筹借过日,而且每日赌资也不超过五千块,算是极有理智的赌鬼,也像她告诉姚雪的——赌博只是她花钱请人陪玩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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