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娜匆匆地走进来。科雷很惊讶地看着她,她似乎变得苍老许多,仿佛病了。「贺斯在说什么?」他质问。
汉娜很快地振作起来,双手紧张地将睡袍拉拢。她有点困难地开口:「柯小姐昨天离开了,」她说。「她在我最虚弱的那一刻,说服我让她上来。之后,她就立刻离开了。」
「但是,为什么?她和爷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她单独在这里。」
「是我发现她并叫她离开的。」海嘉冷冷地说。
「而她……连一个解释都没有就离开了?」科雷问。「汉娜,她一定对你说了什么。」
汉娜变得更加苍白。如果科雷有心注意的话,他会发觉他正在和一个似乎被逼到死角、走投无路的人说话。最后,汉娜说:「她只告诉我她不会再回来了。」
科雷惊恐地瞪着她,不可能的事情居然成真了。「她没有留下任何话或信吗?」
汉娜迟疑地说:「什么也没有。」
「显然她已达到来这里的目的。」海嘉冷酷地说。
汉娜把贺斯拉过去。「别哭,亲爱的,我们必须试着忘记她。」
「她没有向我说再见……」贺斯哭着说。
科雷冲出房间奔下楼梯,让自己不再去想,直到他被迫得面对现实为止。他跑出高塔越过长廊,往萝莉的房间飞奔而去。他打开门,扭开电灯,呼吸困难地站在那里。
梳妆台上的私人用品都不见了,房间里死气沉沉的气氛仿佛在告诉他,最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疯狂地打开衣柜,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她的两个皮箱都不见了,她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但是,火热的记忆仍折磨着他,令他几乎以为她还住在这个房间里。
他慢慢地走回高塔,汉娜和贺斯已经离开了。房间内几平是一片黑暗,只有床边的一盏小灯还亮着,男爵的眼睛突然张开了。科雷看见他的眼中有着新的光彩。
老人着急地伸出手,指着床前的画像。「她……」他嘶哑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科雷试着安抚他。
「她……」男爵重复。「她……来……我……这里……」
「不,爷爷,那是别人。」
「她……来了,就像我告诉你的一样……我看见她了。」
争辩并没有用,科雷叹息着。「很好,她来了。」
「她在这里……在我身旁……微笑着,就像以前一样。」
「她给了你什麽东西吗?」科雷记起萝莉一直提到要亲自给他的包裹。
「没有,」男爵叹息着。「她伸出手要握住我。我几乎就要碰到她了,然後……然後她消失了,就像她经常在我梦中消失一样。」
「这只是另一个梦罢了,」科雷试着安慰老人。「根本没有别人。」
「有的,她在这里……我看见她了。但是她又离开了……就像以前一样。」
「她抛弃你,她抛弃了我们两个。」科雷苦涩地说:「我们都活在梦里,爷爷,一个美丽又愚蠢的梦,一个意图不轨的残酷女人所创造的梦。」
「不……如果她残忍的话,我就不会爱上她。在我心里一直有着很简单的答案,如果我有智慧可以看到的话……」
科雷发出尖锐的笑声。「我不相信。我也几乎被她骗了,但是我总算及时醒悟。」
男爵又变得恍惚了。「她在哪里?」他虚弱地低语着。「找到她……」他进入梦乡时,脸颊上仍残留着泪痕。
一扇没栓好的窗户突然弹开了,科雷走过去,探出头让雨水拍打在脸上。在黑暗中,他无法看到岩石,但是他可以听到暴风雨的声音,顺着峡谷一路回响着,一直不断地拍打着河岸,像是一首永不止息的悲伤之歌……
「该死的她!」他脸上雨泪交织地对着远方的萝莉莱大喊:「该死的她……」
第十章
班机误点了,萝莉下飞机之后,马上搭计程车回公寓。
她迫不及待地拨电话给画商,「唐先生吗?」她急切地说。「你好,我是柯萝莉。很抱歉打扰你。」
「柯萝莉?」他仿佛在努力思考她是谁。
「几个礼拜之前,我曾拿一幅画到你那里。你说它本身值数万镑,但是如果能找到和它成对的另一幅画的话,价钱会高很多。你还给我你家里的电——」
「噢!」他兴奋地打断她。「没错,我记起来了。你已经得到另一幅画了吗?」
「不,但是我知道它在哪里。我看见它挂在德国的一座城堡中。你说过那位画家是德国人,对不对?」
「没错,席亚柏是十八世纪的画家,生於慕尼黑,」唐先生说。「我记得那时我很惊讶会在英国看到他的作品。那是一幅莱茵河谷日落的小型油画,对不对?」
「没错。你告诉我,另一幅画则是日出的景像,不是吗?」
「那副画还在吗?太有意思了,我怀疑它们怎么会被分开。」
「我想,我知道原因。我回英国是想从银行保管箱取回我的画。我应该昨晚就到了,但是飞机延迟,而我回到这里时银行已经关门了。现在,我得等到礼拜一了。」
「恐怕是礼拜二,星期一是假日,银行不开门。」
「噢,老天!」她惊慌地大叫。「我离开了这么久,都忘了英国的假期了。我打电话给你是因为你说你们的机构在全欧洲都有分支。」
「没错。我可以请慕尼黑办公室的人和你联络,他们会派一位专家过去鉴定。你的意思是,另外那副画并不属于你吗?这样恐怕会有问题。」
「我不认为这是个问题。」她欣喜地说。「再见,我会再和你联络。」
挂电话后,他不断地踱来踱去。她想着科雷,想着阴霾由他脸上一扫而空的表情。她好想他。他似乎离她好远,没有他在身旁,世界变得好孤独。终于,她累得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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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她急着打电话回城堡。或许科雷已经回去了,她至少可以和他说说话。在分离三天之后,她好想听听他的声音,想到心都痛了。
汉娜接起电话,「你的目的达成了吗?」她有礼地问。
「现在说还太早了,但是我希望能够成功。汉娜,科雷回来了吗?」
萝莉觉得汉娜在回答之前似乎迟疑了一会儿,「还没。」
「他有没有打电话回来说他什么时候到家?」
「没有。你应该知道他很忙。」
「对,当然。」萝莉有点挫折地说。接着,她记起另一件事。「抱歉,我走得太匆忙,没有和贺斯道别。你告诉他我很快会回来吗?」
「别担心。我都向贺斯解释清楚了。」
「我可以和他说话吗?」
「恐怕没有办法。这个周末他和我父母出去玩了。」
「噢,他没有告诉我他要出去。」
汉娜发出了古怪、不自然的笑声。「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而且,我父母也来得很突然,我得挂电话了,再见。」她在萝莉回话之前便把电话挂断了。
萝莉挂下电话,感觉有点困惑。汉娜给她一种冰冷的感觉。
她强迫自己看完一堆累积的邮件、考虑一些工作、写写信,总算撑过了星期六。但是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事情上面,不论她做什么,科雷的脸孔总会浮现出来,渴望见他的心情几乎强烈到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星期一早上,她被门铃吵醒,收到一封电报。萝莉纳闷着谁会寄给她电报。接着,她看到它是由哈根寄来的,便迅速将它拆开。她看完内容后,僵立在那里。
别试着回来,你不会被允许进来的。 史科雷
她坐下来,试图消化她所看到的东西。科雷怎么可能变成这样?嘉年华会那一晚,他说他爱她,而她也这么相信;他离开时,看着她的眼神令她的心都翻搅过来了,她知道他回来后,一定会立刻投入她的怀抱。现在,她手中的电报似乎在嘲弄她那自以为是的想法。
她仍瞪着电报时,门铃又响了。她急切地跑去开门。这一定是另一封信解释错误的电报。
但是,这次是一个大箱子。
她机械性地签了字,将箱子拉到房内,双手恐惧地颤抖着。这个箱子大得足以装下所有她还留在那里的东西。但是,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当然……
她把箱子拆开,看见里面的东西后,心慌意乱地倒抽一口气。她的大皮箱和她留在那里的衣服都在箱子里。事实就摆在眼前,科雷不仅摒弃了她,还切断两人之间的所有联系。
她抓住电话打到城堡。她似乎等了一世纪之后铃声才响起,但是它一响起,汉娜几乎立刻接到电话,仿佛早就在那里等待似地。「喂。」她简短地说。
「汉娜,我是萝莉。」
汉娜在开口前先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事?」她以一种模糊的古怪声音说。
「科雷寄给我一封电报,叫我不准再回去,还有,我的衣服也寄回来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