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说了,若晴,我真的不恨妳,就当所有的恩怨全都一笔勾消了,好吗?」
「那是不是也包括你和小蝶之间的恩恩怨怨?」她祈求地望着他、如果他愿意彻底释放心结,她才能真正原谅自己。 「妳说呢?」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似笑非笑。
这幺说,就是不可能了。
白若晴想开口劝他,却明白说什幺也无法平抑他的怒气。只因她深切地知道,当初他是带着怎样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远走他乡,又是带着怎样一份刻骨铭心的恨去洗雪他所承受的屈辱和折磨。
五年来蛰伏在他脑中的,就是对伤他至深的人挥出这致命的一击,他怎会甘心就此喊停? 他不会善罢甘休的!白若晴黯然敛眼,整个人融进迷茫无措的担忧中,怆惘无语了。
第九章
晚风徐徐,吹送着几许沁人凉意。苍穹中,但见繁星点点,将黑夜妆点得格外灿烂写意。 叶泓礼板着脸,怒气腾腾地环肘抱胸,一动不动地端坐沙发中,完全没有揽风赏月的诗情雅兴。
林怀然正在讲电话。他浑然无视眼前的肃杀之气,仍是一径专心地同助理交代公事。
太不把他放在眼真了。叶泓礼粗暴地扯断电话线,忍无可忍了。
「你这是做什幺?阿礼。」冷不防被吓着,林怀然不悦扬眉。「你不晓得我正在交代明天重要的会议演示文稿吗?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礼貌,可以吗?」终于沉不住气了吧。啧!没耐性的家伙。
他居然有脸回这种话?「那幺拜托你也注意一下主人的礼貌,可以吗?我不是专程来听你这个商业巨子热线演讲的。」叶泓礼火大怒吼,把今晚的郁气全部丢还他。
「好吧。」无奈摊手,林怀然装傻陪笑着。「那幺敢问叶大律师今晚光临寒舍,有何赐教?小弟这儿只有粗茶一杯,还请笑纳。」他推了推桌上的茶杯,温文的笑容难掩捉弄意味。
「林坏然!」到底定力差人一载,叶泓礼沉不气,失控地脱口喝道:「你这次实在太过分了!你不知道谦和是邵老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吗?你不知道它是邵家最后的希望吗?你不知道邵老曾经对你们林家有恩吗?你怎幺可以说解散就解散,说拍卖就拍卖!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啊?」要不是事实摆在眼前,他怎幺也不相信向来待人宽善的好友,居然如此狠心地赶尽杀绝。
「怎幺?原来你也姓邵呀。」看他气得眼冒火花,林怀然只觉好笑。他什幺时候变得这幺悲天悯人了,前阵子不是老听他说想拆了邵家大门吗? 他意带调侃的问话,糗得叶泓礼又是一阵气血翻腾。
他的言下之意,说明白点就是嫌他多管闲事。可恶!他以为他喜欢自讨没趣吗?可在面对小蝶多次苦苦相求后,他又无法置之不理。
「怀然,邵家已经够惨了,你适可而止了,行吗?」见冷凝的面容没有丝毫软化,叶泓礼只得矮下身段,温声规劝。
邵家很惨了吗?林怀然哼笑两声,彷佛他的问题无聊至极,懒得相应,邵演扬昨天还当着他的面眉开眼笑,若有似无地暗示自己幸福洋溢,真是惨得好极了。
他这是什幺态度?真气人!「我要不是拗不过小蝶的再三哀求,鬼才来这儿找气受,你还想怎幺样?」叶泓礼咕咕哝哝,恼青了脸。
他果然是来替方以蝶当说客的,林怀然的寒眸冷冷半垂。她真以为只要说出当年的隐情,所有的恩怨就能一笔勾淌吗?
别作梦了!他为什幺要饶勇欺他、伤他的人?他不饶,绝对不饶!
「可恶!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被他不理不睬的态势火得失去理智,叶泓礼差点伸手过去掐死他。
「林怀然,你究竟想怎幺样!谦和就快被你解散,邵氏也要宣告破产了,就连小蝶和邵演扬也被你搞到离婚了,你还有什幺不满意的?你根本就不是人!」 「你说什幺?」林怀然彻底愣住了。阿礼刚刚说了什幺?他说……
「我说你根本就不是人。」
「谁问你这一句?我问的是你前面一句!」暴躁回吼,林怀然难掩电殛般的震撼,霎时千头万绪、心乱如麻了。
到底是怎幺回事?他昨晚明明还瞧见邵演扬状似亲昵地搂着小蝶出席酒会,怎幺她们会……这怎幺可能?究竟发生什幺事了?
被他突来的狂哮咆飞了魂,叶泓礼错愕回瞪,心差点忘了要跳动。
拜托!这家伙干嘛这幺激动?该不会是……纳闷地瞅视着眼前煞白的脸庞良久,他终于在一双闪烁不定的瞳眸中恍然大悟了。
「小蝶昨晚已经跟邵演扬签下离婚协议书,明天一早,她就会搭机返回台南。临走前,她要我转告你,希望你能高抬贵手放了邵演扬,留给邵家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如果你当真恨意难消的话,就直接对她施加报复,不要再为难无辜的邵家人了。」他将方以蝶的话一字不露的转达,算是尽了受托人的义务。
「但是,我也要郑重警告你,林怀然,你想怎幺对付邵家人,我的确管不着,而且我也不想管。」反正他对邵氏一族向来很感冒,无奈两个表妹硬是跟那家人有牵扯。「不过你要是胆敢把矛头指向小蝶的话,可别怪我不念多年交情,翻脸不认人了。」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袖手旁观,任命运乖舛的小表妹再受伤害,这是身为大表哥的责任。
耐性地听他发飙完,林怀然眼中闪过一抹幽光,他站起身来,潇脱自若地将双手插进西装裤口袋中,慵懒地倚窗而立。
「好了,这会儿你骂过了,威胁过了,也警告过了,接下来该不会是想给我点颜色瞧瞧吧?喂!先说好,要打架随时奉陪,不过得等你的伤养好了才来,免得到时候怪我胜之不武,可难看了。」这小子的火爆脾气再不收敛着点,迟早出事。
「去你的!」嗔怪撇唇,叶泓礼愤慨的心绪却因好友话中的温情缓缓平抑了。哎!其实这幺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也不想怒目相向啊,怎奈……
无奈一甩头,叶泓礼自知多说无益,正想起身身离去,林怀然却出人意表地拦住他。
「阿礼,小蝶她……呃,她现在在哪里?」他想知道。
知道这个做啥?叶泓礼防备地斜睐他。他该不会是想……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对她怎样的。」他那是什幺眼光?怕他会吃了她不成?林怀然没好气地回瞪他。
「我能不能请问你,对她到底有什幺打算?」都被他的态度搞胡涂了。现在所有的阻碍都已撤除,他究竟还在僵持什幺?
「如果是你呢,你会怎幺打算?」林怀然沉声反问,直觉想听听不同的意见。
这可难倒他了!叶泓礼偏头沉思良久,方才语重心长地长叹出声。
「怀然,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让悲剧再次重演。」
或许他可以原谅得轻松,只因他无法体会被划开心口的痛。但是治疗伤口的方法有很多,没必要选择最坏的一种,不是吗?
倚门凝看了旺忡的人好半晌,「她还在邵家。」他丢下这句话离去,头也不回。
她还在邵家……分不清心中杂陈的五昧哪一味最多,林怀然燃上一根烟,抑郁地望着白色烟雾袅袅上升,寂然无语。
夜,依旧深沉而漫长,漫长得像是一出乏味至极的黑色默剧,明明早巳戏终人散,却迟迟不肯落幕。
或许,他所导演的戏,也到了该散场的时候了……真的,是该散场了。
沉着地拿起话筒,他迅速拨下一组号码,准备彻底了结恩怨。
接下来,就全看她的造化了,可别怪他没给她最后翻身的机会。
她只有一次机会。
* * *
方以蝶顺了顺身上的亚麻洋装,心神不宁地端坐在只有黑白两色醒目对比的雅室中。
黑色的真皮沙发,白色的棉质抱枕,黑白交错的双色地砖,再加上白底黑边的纹饰壁纸,偌大的空间中,只有这两种极端的色彩,她忽然有种强烈又矛盾的错觉,彷佛置身在诡谲的地狱和灿亮的天堂般,乍冷还热。 「这屋内的陈设让妳相当不自在,是吗?」林怀然目光如炬地盯看她,没有忽略掉她眼底闪过的错愕与心慌。她很讶异吧,他住的地方只有这两种强烈对比的色调,再无其它。
「嗯,颜色似乎……强烈了些。」他深沉的眸光让她备感不安,方以蝶脸色一凛,心跳没来由的加快。
「是吗?这可是出自名设计家的构思喔。」
「可是……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两种颜色吗?」她记得,他喜欢的是晴空万里的那抹蓝,是芳草连天的一袭绿,为什幺如今全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舒懒一笑,林怀然弯身睐她。
「这两种颜色对我而言,更有一份特别意义。」自从离开她,他的生命就只剩这两种色调了。这些,她知道吗? 他说得半真半假,她却听得胆战心惊。方以蝶瑟缩了下,才嚅嗫间道:「什幺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