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芙儿霍地转过身来,打断管铭的话。
「爹,如果没事,我先回莫府了。」
闻言,管铭更恼了。「莫府、莫府!你整个心里只有莫府,有人要你那么卖力地替他们做事吗?这些年来那些金子也被你用各种名目搬了回去,连爹生病了也不能碰;你这样替莫少爷守着又有何用?他能不能回来还不知道呢!」
「爹!」管芙儿走过来替管铭盖上棉被。「你该休息了,话讲多了对身体不好。」
「你也知道爹身体不好啊?爹要你好好考虑这桩婚事你偏不,你是不是要爹抱着遗憾去见你娘?你娘要是知道你已经二十一岁还嫁不出去,会杀了我的。」
都到黄泉见面了,还杀什么杀?管芙儿将情绪激动的管铭按下躺好,再度替他盖好被子。「大夫说爹只是纵欲过度伤了身体,只要离酒跟女人远一点,过些时日便会康复的,女儿保证你一定会生龙活虎地吃到一百二十岁。」
管铭半撑起身子说道:「活那么久有什么好?届时你若还嫁不出去,我恐怕连死都不敢死,因为我没那个脸去见你娘!」话一说完,他立即装出一副委屈样。
被父亲的模样给逗笑了,管芙儿哄着他:「好!只要少爷回来了,我就会认真考虑要不要嫁给表哥,好不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管铭便乖乖地躺了下来;他知道女儿的个性,逼急了,恐怕她连这个家都不要了。
果然一尘不染!
莫逸轩用中指的指腹来回抚着书桌的桌面,光亮的桌面还能映出他的脸庞。
再环顾四周,书柜上的书完全照着当年的次序排列,一本本被排放得井然有序的书,仿佛在告诉他:它们被照顾得很好;桌椅完全没有变动地被放在原位,他似乎可以看到管芙儿在擦拭它们时,是多么地小心与仔细。
莫总管向他报告了这五年来,管芙儿为莫府所做的点点滴滴,他听得十分感动,但是他那颗已死的心再也温暖不起来。
当年是她扬弃了他满腔的深情炽爱,如今她以赎罪的心态来弥补这一切,他对她除了感动,已无心动……
陷入沉思中的莫逸轩听见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跟广空无世学了五年武艺,已使他得到一身不凡的功夫:他听见脚步声停在门外,遂躲人书柜旁的暗处。
门被打开了,一只小手推门而入,然后,他看见了她。
她依然一身男仆装扮,合上门,她以背靠着门板低垂着头;半晌后她抬起了头,他看见了这五年来一直萦绕在他脑海的容颜。
她瘦了、憔悴了,往日的狡诈眼神已不复见,只留下深沉的哀伤,莫逸轩心头突地闪过一丝心疼,不!他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是她背叛他的!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年他醒来后,由师父口中告诉他事情发生的经过时,他的心宛如被刀割破般地淌着血;这五年来,师父一直告诉他,她是为了他好,她是他的福星,她对他情义深重……但,被出卖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
睁开眸子,他看见她正拿着一块布,小心翼翼地在擦拭桌椅,动作温柔,仿佛这些桌椅是些易碎之物般地小心呵护。
她熟悉地一一做着打扫的工作,他耐心地瞧着她走动的身影。
似乎打扫得差不多了!管芙儿走向莫逸轩以前读书作画时所坐的椅子旁,她跪了下来,仰着小脸说道:「少爷,我最近又识了不少字,不知少爷高不高兴?还有,今年的田租比去年多收了七百两,我全放到可靠的钱庄生息,莫总管认为今年有点盈余,想要拿些银子整修这座宅院,可是我没答应。少爷,等您回来,再由您来支配、调度,把这座宅子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再请些下人,让宅子热闹一些:少爷,您说我这个主意好不好?」管芙儿仰着头娓娓道着琐事,仿佛莫逸轩正坐在椅子上听着她的报告。
「哈哈哈……」
一阵朗笑令管芙儿惊诧地跳起身来,她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谁?竟敢擅闯进来!」管芙儿的口气极为愠怒。
「与其对着一张椅子说话,倒不如对着我说!」莫逸轩自暗处缓缓走出。
「大胆!宵小之徒竟敢在此大放厥辞。」管芙儿大声骂道。
「宵小?哈哈哈……」莫逸轩又放声大笑。「我这个正牌主子竟被当成宵小,你说好不好笑?管福,不!我应该叫你管芙儿。」
管芙儿如遭雷击,久久无法出声,慢慢地她看清楚了对方的脸;虽然他此时的脸庞已无往日的稚气,但那双漂亮的星眸、高挺的鼻梁、弧度优美的唇瓣,在在显示他是……
管芙儿抖着声音问:「你……你是少爷?」天啊!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快晕倒了?
「不错!在下正是五年前被你悄悄送走的莫逸轩:托你的福,我的身体已经无恙,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呢?芙儿。」
少爷原本细嫩的嗓音已变得低沉浑厚,说起话来真是好听;方才他唤她的名时,她的心不禁怦怦直跳,可是他的目光却似箭矢一般狠狠刺穿她狂跳的心。
「少爷,我……我……我……」唉!她还想替自己找什么借口?管芙儿认罪地低下头。「当年是我对不起您,您要罚就罚我吧!」他干脆一刀杀了她吧!
蓦地,由头顶上罩下一片阴影,她抬起了头,此时莫逸轩已站定在她眼前;他变得好高,以前她可以和他平视,现在她必须仰首看他。
莫逸轩突然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压入他的怀中。
「当年你真的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明白,只是明白得太晚!管芙儿无言以对,只能静静地流下两行清泪。
莫逸轩狠下心道:「别以为掉几滴泪,我就会把感情浪费在你身上。」话甫落,他便俯下头掠夺她的唇。
管芙儿睁大了眼,任凭莫逸轩霸道地吮吻她的唇;他的舌撬开了她的唇瓣,恣意地吸吮逗弄她的小舌。
她被吻得双脚发软,只能虚弱地贴着他的胸膛,当她开始生涩地回应他时,他却突然推开了她——
「等着我的惩罚吧!」他视而不见跌坐在地的她,冷漠地转身离去。
泪眼婆娑地看他离去,她竟毫无怨言,只是心酸地想着——他要怎么惩罚,她就怎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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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芙儿又恢复了莫逸轩专属佣人的身分;此时她正端着莫逸轩的膳食,心中的不满已到极点。
她知道少爷恨她,可是她没料到少爷竟会如此整她;老实说,她对他的歉意正一点一滴地消失,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快要恨起他了……
果然!当她走过园丁面前,园丁手上的小铲子匡啷一声掉落地面,他张口结舌地看着她,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算了!一路走来他已经是第七个以这种表情看她的人,任何人看到平时一身劲装、走路有风的管辐,如今穿著一身女装蹙紧眉头,很不爽地端着少爷的膳食,大概都会出现这种不敢置信的表情吧!
「臭少爷!当年应该听爹的话把你毒死!这些年应该把你的家产霸占过来,让你无家可归!早知道连那三千两金子都不还你……」管芙儿不断低声咒骂莫逸轩;先过过干瘾,否则,她知道待会儿见到少爷,她又会乖得像只乌龟。
太专心于咒骂他,以致前头飞奔过来一道人影,管芙儿却不知闪躲。
「啊!」被撞到的管芙儿差点跌倒却努力护着托盘中的膳食。「呼!还好没打翻,只有溢出一些汤汁。」少爷的膳食没事,那撞到她的人就有事了……
「喂!瞎了眼啊!」她吼向对方,蓦地,她认出了对方。「纤纤姑娘!」
纤纤忙着擦拭满脸泪痕,一听到有人唤她的名,便看向对方。「你是?」印象中她并不认识这位将衣服穿得很可笑的女人。
「我是……」管芙儿指指自己,想说明自己是谁,但瞥见自己一身的女装,她暗付:难怪纤纤姑娘不认得她,穿著这一身怪里怪气的女装,连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哦!我是莫府的婢女,以前曾见过你,你是来找少爷的吧?」
管芙儿有些高兴能见到纤纤,以前去妙醉楼,纤纤姑娘对她还不错。
闻言,纤纤又掩面落泪,踩起碎步饮恨离去……
「纤纤姑娘!纤纤姑娘!」管芙儿对着她的背影呼唤,无奈纤纤似乎伤心得只想赶快逃离这里。「奇怪?她不是来找少爷的吗?怎么哭了?」
纳闷中管芙儿依然尽责地将膳食端到莫逸轩的房里。
一进门,她便看到莫逸轩以双手当作枕头,衣襟全开地躺在床上,看来十分悠哉。
管芙儿将托盘放在桌上。「少爷,用膳时间到了。」
她不经意地将目光瞟向莫逸轩结实的胸前,一瞟就忘了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