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吉手里的刀子几乎掉在了地上。“他对一个六岁的孩子就这么说吗?”
简因为受到父亲的影响,从来难以相信别人。父亲经常说,如果你是个坚强的人,就不应该拿自己的困难去麻烦别人,尤其是如果这困难还是感情上的。
“他常说,妈妈不给我寄生日贺卡的原因是,她根本想把我的生日忘掉。他总是让我对自己不能赢得她的爱,不能让她留下感到内疚……”
那是非常非常错误的,”佩吉严肃地说。“婚姻的失败从来不是孩子的责任。”
“不止错误——他还撒谎。”简脱口而出。“他在他们离婚的事情上撒了谎,还撒谎说她对我毫不关心。父亲死了以后,我在收拾他的保险箱的时候找到一些他们之间往来的旧信,还有关于他们的分手协议和在孩子问题上进行争论的文件。
“我母亲和他的新丈夫是去了加拿大,但是她到那里没有几个月就在蒙特利尔死于一场车祸。也许她是不想带我去加拿大,可是,说她想忘记我的生日可完全是胡说。她曾经要求她的律师确保她寄给我的每一封信我都能收到,她还留要求父亲给我办理护照.以便我随时可以前去看她。可惜她很快就死了。”
“她死了——可是过了好多年父亲还对我说她是和新丈夫生活得太幸福了,才把给我寄生日贺卡的事忘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听到背后一阵响动,她几乎把茶杯掉在地上。回头一看,原来瑞安站在她身后。从他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他在那儿已经站了很久。
“难怪在我对你说你父亲是如何欺侮我们家的时候,你那么容易就相信了。”他大声说。在这满是阳光的屋子里,他的白裤子和黄衬衣使他身材更显魁梧。“你知道那是像他这样不道德、不知羞耻的人会干得出来的事情!”
“瑞安!”佩吉的尖厉眼神里充满责备。
“我很抱歉,但这是我们都清楚的事实。”瑞安说着在她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吻了一下。“你好,妈妈,你在这儿干什么?”他一边说,一边瞟了简一眼。
“她是你母亲?”简感到自己的心猛然一沉。她愣愣地望着那在他高大的儿子身旁的瘦小女人。难怪她一直感到他们身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现在她明白厨师为什么对他家的事情知道这么多了。
我还以为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佩吉吃惊地说。“我很抱歉,我以为你知道我第二个丈夫的名字。那你以为我是谁呢?”
“也许是我的一个女朋友?”瑞安挑逗说。“当梅利莎出现的时候,她就认为她是我迷恋的情人。”
“胡说,我才没有!”她说着对瑞安的母亲抱歉地一笑。心想,从长远看,也许她不知就里反倒对她有好处,否则的话她们的会见肯定会是一场唇枪舌剑的交锋。“我……我还以为你是管家……”
佩吉的吃惊变成了谅解的笑容。“我明白了。你现在正为你的坦白而感到尴尬。大可不必——我很高兴对你有了更多的了解,而且我相信你说出心里话以后一定会感到很轻松。”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瑞安打断她的话说,“我记得你说史蒂夫这个星期要去参加什么婚礼,你很忙,没有时间过来。可是,怎么是你在这儿做饭,特里萨哪儿去了?”
“学校来电话要她去接她儿子——好像说是他得了什么泡疹。我告诉她说,这几天家里没有她当然没问题。因为史蒂夫这几天忙得不着家,我想我倒是正好可以来享受一下这里的海洋气候。”
瑞安一边拿起一节芹菜放在嘴里,用他那洁白、有力的牙齿嚼着,一边端详着母亲。“梅利莎没有打电话告诉你我们的近况吗?你的意外来访难道与我和简回来没有关系一”
“啊,这是让我高兴的事情。”母亲说着亲昵地拍了一下瑞安那坚实的面颊。“因为这些年来我很少同时和两个孩子一起度假,瑞安也几乎没来过皮亚海滩。”她对简说。简这时感到瑞安母亲的精明更胜过瑞安。“上次我让他再多呆一个周末,可第二天他就开始嘟嘟嚷嚷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简低声说。
“是吗?”她伸着脖子问,“他是不是难缠得很?”
“我才不是呢!我不过是想让简多休息休息。你要在这儿呆多久?”瑞安问。
“我也说不清……至少得呆几天吧——要看我的情绪了。你知道我对这种事情一般没有时间表。”她看着儿子脸上渐渐出现的失望表情说。
“史蒂夫会想你的——”
“我们可不是离了对方就活不了的,瑞安。况且离得也并不远。”
他嘴里还是不知嘟囔了几句什么。
“你说什么,亲爱的?”
“没什么。”他小声回答。
简感到很不自在,她站起身来。“噢,对不起,我想我应该离开。我知道你们不可能愿意我住在这里。”她对瑞安的母亲说。“我并不是没有地方可去——”
“不,见鬼!”
“胡说,你当然不能走。”佩吉高亢的声音甚至压过了瑞安的叫喊。“我从不认为孩子要对父亲的行为负什么责任。”佩吉说话时脸上的表情严肃,这倒引起了简的好奇。瑞安把手往裤口袋里一插,紧闭着嘴,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
“听刚才的话,你和我一样是你父亲的牺牲品。那就别再让过去困扰我们。至于爱娃那件事……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瑞安?”
他猛然把头一转,目光紧盯着简神色不安的脸。“我早就跟她这么说了,可是她不相信。”
他母亲的嘴撅起来。 “你真让我吃惊,瑞安。在你对她做了那一切之后,她怎能相信你。”
瑞安对母亲的讽刺呲了呲牙说:“我说了我得照顾她,我会的。”
“你可真了不起。我希望你不要指望人家对你感激涕零。”
瑞安把手从裤袋里伸出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说:“看在上帝的分上,妈妈,你到底要拿我干什么?”
妈妈平静地说:“只是问问,亲爱的。”
简考虑到母子俩可能有什么私事要谈,就问她是否可以把一些衣服放到洗衣机里去洗。于是佩吉告诉她洗衣机在什么地方,并对她说,她要是需要帮助,一定不要客气。
她洗了自己的一点儿衣服。下午和晚上的时间里,她翻阅着自己喜欢的时装杂志。自从她破产以来,就再也买不起这种杂志了。她还在厨房里和佩吉聊天,看梅利莎在对待敌人的态度上努力让自己眼母亲的和善待人协调。
只要瑞安一进来,佩吉就提出一件需要他们三人合作的事情。在晚饭的餐桌上,瑞安发现自己坐在简的对面。对此,梅利莎故意说,妈妈的好意可能带来大麻烦。晚饭后她说她最好还是开车去会几个朋友。
佩吉和瑞安收拾完碗碟以后,她建议看一个有趣的电视节目——这也是简好久没有享受到的娱乐了。他们三人于是来到电视机前,瑞安让妈妈和简坐在一张长沙发上,自己坐另一张单人沙发。他们看的是一个爱情的浪漫影片,每当屏幕上出现男女亲昵的镜头,简的目光就不得不紧紧盯着屏幕,以使眼睛避开他投过来的目光。电影刚一完,瑞安就说简看上去很疲倦,他要陪简到她的卧室去。
他扶着简从那舒适的沙发上站起来,半拉半拽地把她扶到门口的时候,电话铃忽然响起,是国际长途。于是佩吉提出陪他们的客人去卧室,因为,简要是真的累了,可不能叫她再等着了,他的公务还不知何时能结束呢。他表示同意,就向电话奔去。
“我很抱歉,在你们管家不在的时候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简在女主人为她换好了她作为睡衣的宽松T恤以后,不大自然地说。佩吉还给她找出来一副大的胶皮手套,这样她就可以自己洗脸了——这么好的主意筒自己却一直没想到,公认那么聪明的瑞安也居然没有想到——当然,这并不能说明瑞安不聪明,只不过他想借此使简依赖他罢了。
“我喜欢做这些。”佩吉一边看着简坐在梳妆台前缓慢地梳理头发,一边说。“现在是该瑞安清醒的时候了,我已经警告他,他要是再一味只想报复的话,一定会后悔的。当然,他也说了,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现在我想,他一定明白了以牙还牙解决不了问题。”
“可梅利莎仍然不这么想——”简说到这里,打结的头发绊住了梳子,她的左手抓握不紧,梳子一下飞了出去。
“来,让我来帮你梳吧。”佩吉说着捡起梳子,接着简刚才梳的地方梳起来。“梅利莎看问题还是过于偏激。她还不懂得,胜利与和解的定义都是很宽的。在她眼里.黑白之间没有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