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恒恶意地回敬她一句。皮蛋最痛恨人家提她的大门牙,一个不高兴,噘起嘴来:
「哼,以后看谁替你跑腿送情书!」
「好嘛好嘛!皮蛋的门牙最好看了,一点也不大,明眸皓齿迷死人。这样子行了吧?」
「没有用了,本人不接受。」皮蛋狠下心来不睬他。
「好了好了。瞧你们也不害躁?老大不小了还拌嘴,倒让安雅看笑话了。」君如宠爱地看皮蛋一眼:「还不去拿果汁来给安雅喝?」
「李伯伯,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等我找到房子后,再搬出去。」安雅难以释去那层拘谨,客气地说。
李麟已打量了她许久,心里也不只发出一次赞叹。他闻言有些生气:
「妳竟跟我客气起来?只怪妳李伯伯没有出息,就这么一间房子,不像个样,委屈了妳。只要妳不嫌弃和皮蛋她们窝一间房,妳尽管住着,别跟我说那些客气的话。」
「安雅,喝果汁。」皮蛋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妳长得真好看。硬是把林若兰给比了下去,李薇老是自怨自艾。见了妳,她肯定心服口服。」
安雅甚少给人当面这么赞美,有点窘,笑说:
「皮蛋才漂亮呢。我化了妆,不准的。」
「真的?」皮蛋不信,挨近安雅,很仔细地瞧啊瞧:「哪有?根本看不出来呀。哎呀,赶快教我,那么我们学校那个讨厌的教官就不会找我麻烦了。」
「好了,妳少作梦了。妳那张脸,怎么化怎么难看,省点事吧。」中恒最爱捉弄她了,忍不住讥她。
「你们两个歇兵吧,让安雅好好休息一番。我们待会儿去上班了。中恒,找工作的事别忘了;皮蛋,记得去把衣服拿出来,我们晚上一块出发。」君如连忙起身准备出门。
「爸,安雅想一起去。」中恒突然插入。
李麟脸上迅速变化,扫过安雅的脸之后,回复平静:
「安雅飞这么久,不累吗?」毕竟他不知安雅记得多少,或者知道了多少。
「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留在家里好了。」
「没的事,」君如连忙打圆场 「妳白天好好休息,晚上自然有精神了,我们一块儿去。」
李麟点点头,二话不说,径拿了皮箱,偕同君如,便出了门。
「让她去好吗?」李麟深锁着眉 「钟临轩要是认出了她,场面不太好吧?」
「不让她去不是更不好吗?何况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所为何来?应该不是看看外婆简单吧?不过,我看她知书达理,进退很有分寸,不至于有什么问题的。」
「希望如此!」他叹口气 「不晓得她对于我们又和钟家联络作何感想?」
君如沉默不语。其实,她对当年钟余两家的恩怨有她自己的看法。这也是为什么她会答应李薇进入钟氏企业集团担任钟威的秘书之主要原因。她相信钟临轩有他的苦衷和原因,毕竟,当年她曾认识的钟临轩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第二章
安雅这厢梳洗罢,拉起窗帘,把自己埋在黑暗中。想合上眼睛睡一会儿,却了无睡意:为什么李伯伯会和钟临轩再度联络?她记得姑妈说过李麟唾弃了钟家,切断了所有关系。而今见这般情况,似乎两家还很亲近。李伯伯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呀?可她又想回来,如今这种情势对她算是有利,他们似乎不清楚她了解的程度。若果佯装不清楚一切,是否较有利呢?她翻来覆去想着,终因疲倦过头而沉沉入睡。
醒来时已过午时。房子一片寂静,想必皮蛋也出了门。她觉得有些饿,走到厨房,赫然发现中恒正好整以暇地在用餐,见她进来,立时腾出了位置:
「来,坐下吧,我想妳大概也饿了。」
这大概是从外头买回来的便当,里头是一些家常菜。安雅因为饿了,倒觉得非常可口。
「口味可以吗?」中恒一边看报纸,一边吃饭。
「很好啊!」安雅问他:「你看什么?分类广告!找工作啊?」安雅十分有兴趣。
「嗯,我刚退伍而已。工作真难找!」
「你念什么?」
「化学!」他无奈耸耸肩:「可是我妈不要我从事化学的工作,她根深柢固地认为那些化学毒气会毒死人。」
「也有一些道理啊!」安雅顺道提起了发生在美国一起化学毒气外溢毒死人的诉讼。
「这样说了,我四年大学不是白念了吗?」中恒有些颓丧。
「不见得。有些基础性的东西在从事任何一行时都是必要的。如果你现在发现了某种有兴趣的科目,不妨自修一段期间,或者再去修硕士,我相信都不会太晚的。」
中恒讶异地瞪着她,心疑她的中文表达能力如此之好,忍不住问她:「难不成妳念中文系?」
安雅笑着摇头:
「我的中文都是自修得来的,不过我的运气很好,在纽约认识了一位从中国大陆出来的老学者,他教了我不少东西。我主修企管,同时也选修了一些语文哲学的课程。」
「妳的中文程度实在太好了。」中恒忍不住赞叹。
「是吗?」安雅反问:「我相信你们比我好多了。」她想起了什么,忽然问他:「怎么皮蛋叫你大禹岭?我听不懂。」
「亏她想得出来呢!台湾中部不是有条公路叫中横吗?大禹岭就在中横的最高点上,因为我个儿高,她就这么给我取了这个浑号。」
「还不错嘛!」安雅偏着头想:「既是山岭,想必高峻雄伟,这算对你的恭维呢!」
「哈!」中恒击掌叹道:「妳比皮蛋更天才,竟然联想得起来。」
「谈谈钟家吧,」安雅突然间,声音尽量放得稀松平常:「你们似乎和钟家很熟。」
「都是老朋友吧?」中恒有点提防:「李薇在钟氏工作,就这么联络起来。以前我们也不大和他们来往的。」
「为什么?」安雅尽量显得很不解:「以前,你们 你和钟威不是玩伴吗?」
为什么?难道妳不知道?或者忘记了?中恒机警地转变口吻:
「我们搬了家,很多朋友也就失去联络。像妳,也失去了联络呀!」
安雅故意噢了一声,不再问下去,半晌,她问起钟威的婚事:
「听你口吻,这个联姻场面很大啰?!」
「钟家本来就有很好的底子,这几年钟威又投入了信息市场,一手搞起钟扬计算机,发展得有声有色;林本山的政经基础雄厚,假以时日,如果钟威有意于政坛,林家是个最佳根底。这种婚姻妳说盛不盛大?」
「钟威是个什么样的人?」安雅带着几分好奇。照她推算,钟威应该不出三十岁的。
「这要问李薇了。可怜的李薇对钟威一向痴情,如今只捞了个婚礼的招待。」中恒调侃得有些无奈,因他清楚他这个老姊的个性 泼辣性急,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如今受此重创,又得陪笑脸,肯定不是滋味。
「不过,我也和他打过几次招呼,粗略印象是那家伙老成稳重、深藏不露,戴个钛丝框眼镜,风度翩翩;今天之前在台北社交圈是赫赫有名的钟大少。听人说,他出手大方,结交过许多漂亮的女孩子,最后娶了林若兰,不过是两家利益结合,没有人看好这桩婚姻。许多名女人更是不当它一回事,对钟威仍是深情一往。」
「林若兰当真这么不可取?」安雅有点困惑,心想:钟威岂真的如此甘心?
「非也。」中恒笃定地说:「纵使林若兰不是秀外慧中,也绝非泛泛之辈。能够从台大毕业的,应该不差吧?不过,谁知道她是不是这桩利益婚姻的牺牲品?」他的声音略微感伤,瞬时浮现钟忆的影子,他摔了一下脸,「他们豪门巨富的事不是我们管得起的。」
「何必说得这么酸?世事轮流转,谁是永远的豪门巨贾?就说美国的肯尼迪家族吧,就这半世纪,历经了多少巨变?料想百年之后,应只是一个历史名辞而已。」
「纵是历史名辞,毕竟也曾风光过。是不是?人的一生求的是什么呢?不就一朝功成名就,坐拥无尽财富吗?管他百年以后如何,今朝有酒今朝醉。」
安雅没有忽略了中恒话语中的弦外之音,只是她一时也摸不着头绪。突然,电话声漫天响起,中恒跑过去接,忽然皱着眉头,向安雅求饶:
「满口ABC,肯定是找妳的。」
安雅心想:是谁呢?琳达的声音便如连珠炮般爆破:
「妳这家伙,要走也不通知一声。我今天从西岸回来,火速找妳,哪知妳早去另一个世界了。」
「我有事呀!谁知道妳哪一天回纽约?有本事跟着飞过来吧!」
「我才不回去那个鬼地方!妳回去干嘛?发神经是不是?那么恐怖的地方妳也敢回去。」琳达素有喷火女郎之称,外表开放,其实骨子里保守得很,不过,她说话经常口不遮拦,没个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