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觉得戏谑,那是因为猜想到这肯定是后宅女子钩心斗角闹出的好戏。
  一来,保安寺是佛门清净地,女客厢房附近怎可能有男人出入?再者,一般官家千金岂可能在外招惹麻烦,让人趁着三更半夜找上门?怎么想都觉得肯定有鬼。
  海青一听,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正要挥手让他们退下,却听宇文修漫不经心地问:「姓祝?」
  正要离开的暗卫听他这一问有点懵,但还是照实道:「属下并未深入打探,只是听到下人对着守门的小沙弥说主家姓祝,是回京述职的官员。」
  宇文修系好腰带,斜睨了眼,「探。」
  「是。」
  暗卫们立刻脚底生风地离开,随即另一拨人走来。
  「王爷,那位姑娘昏厥在地,该如何处置?」
  「当然是——」
  「去跟住持说一声,麻烦找个医女,再让几个小沙弥过来,把她抬进屋里。」
  海青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宇文修打断,听他一通安排不禁有点傻眼,脱口问:「哪间屋里?」
  宇文修懒懒瞅他一眼,笑问:「你说呢?」
  话落,宇文修迳自离开。
  海青愣在原地,脑袋快速转过一遍,蓦地想起主子口中那个姓祝的混蛋不就是前两天回京述职?那么那个小姑娘就是祝大人的家眷?朝中姓祝的官员就那么一个,这一回来就撞到主子这儿来了?挑主子正恼火之际,时运也太差了!
  待宇文修走开几步,海青怒眼回头瞪去。「你们几个,一会全给我去领罚,竟被个小丫头闯进后院,你们还要不要脸!」
  几名暗卫低着头,无奈至极,这后院墙上有个狗洞,那位小姑娘身形瘦小,刚好钻了狗洞进来,怎么防呢?没有刺客会钻狗洞的!
  女客厢房里,几位祝家女眷各怀心思,等着下人回报。
  姑娘家在外突然失去行踪,必定得找,而且还要赶紧找、不动声色地找,否则要是被其他上山礼佛的女眷们得知这事,姑娘的清白就毁定了。
  祝老太太冷沉着脸不语,虽说她对儿子带回的这个外室之女没什么好脸色,但好歹姓祝,要真有个万一,族中其他姑娘必定受到牵连,所以并不希望那丫头出事。
  「去探探,都出去多久了,至今还没找到人!」祝老太太压低声响低斥。
  坐在一旁的大媳妇乔氏吓了跳,忙道:「母亲,已经让张嬷嬷在厢房外等着,一有消息会立刻回报。」
  乔氏脸色同样不好看,丈夫带着他们一干家眷回京,才刚回京第二天,婆母就说要上山礼佛,顺便给丈夫许愿,就盼他别再外派,能当个京官。她这个大媳妇只能乖乖地着手打理上山礼佛一事,可谁知道才头一晚那丫头就出事了,大半夜的,谁都不用睡了。
  「祖母,你别凶母亲,都是祝心琏不好,谁叫她大晚上的还跑出去?要真出了事也不关咱们的事。」祝心瑜挽着乔氏的手,与乔氏同个模子印出的娇俏面容满是嫌恶。
  祝心琏那丫头不过是个外室之女,比妾生子还不如,偏偏父亲将她捧在手心疼,事事都由她,压根没把她和兄长当一回事,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像祝心琏那种惹人厌的人,最好永远都别回来。
  「心瑜!」乔氏闻言低斥,面带惶然地看向婆母。
  「住口!你身为嫡姊,没看好庶妹,还有脸说话?」祝老太太目光锐利,像能看穿人心般地注视着她。「你倒是跟我说说,大半夜的,她带着丫鬟跑出去做什么?」
  「祖母,这事你得问她呀,我怎会知道呢?父亲从不拘着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汾州时就像个野丫头似的到处跑,我怎么看得住?」祝心瑜抿了抿唇,一脸委屈,可是在祝老太太的注视下又难掩心虚。
  「她与你同房而寝,你身为长姊连管教她都做不到?」
  祝心瑜眼眶泛红,「我可不敢多说什么,父亲会怪罪的。」
  这一回的委屈可是真委屈了,她但凡在父亲面前指摘祝心琏一字半句,父亲便斥她小肚鸡肠,无一丝手足之情。
  祝老太太听完脸上不显,心里倒是诧异极了。
  儿子刚回京两天,正忙着在京里走动,母子俩也没能好好说上几句,可依她对儿子的了解,压根不认为儿子会将一个外室之女宠到无法无天,不,该说儿子养了外室就够她吃惊的了。
  那个外室到底有何本事,生的女儿竟能让他宠到这种境地?如今她该庆幸外室早逝,否则儿子真把外室纳进屋里,只怕要闹出宠妾灭妻的蠢事来。
  正忖着,张嬷嬷急步进了屋内。
  「如何?」祝老太太沉声问着。
  「找到二姑娘的丫鬟兰草了。」张嬷嬷压低声响道。
  「二丫头呢?」
  「老奴让兰草进来回话。」
  话落,张嬷嬷朝外头唤了声,便有两个婆子架着个小丫鬟入内。
  祝老太太见丫鬟满身狼狈,像在草地滚了圈,散乱的发上还有草屑,如炬目光如刀刃般狠狠地刮向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草一入内就被押着跪下,双膝发疼也不敢吭声,跪伏在地,话说得虽急却清晰明白,「回老太太话,二姑娘听说保安寺后院有座特别的水井,便带着奴婢前往,谁知道半路上竟出现三个男人要抓二姑娘,二姑娘便拉着奴婢往林子里跑,将奴婢推进矮树丛里,奴婢跌得眼冒金星,压根不知道二姑娘到底跑哪去,还请老太太赶紧派人往梅林里找。」
  祝老太太怒斥,「胡扯!岂有男人敢闯进保安寺掳走女眷!」
  「奴婢所言属实,若有一句诳言,必将不得好死!」兰草抬眼直视着祝老太太。
  祝老太太紧抿着唇,保安寺女眷居处竟会有男人闯入,而且还是冲着二丫头来的……就算她是个野丫头,那也是在汾州,如今才回京两天,她压根没出门,能招惹谁?况且又是谁跟她说后院有座特别的水井?
  忖着,祝老太太目光望向乔氏母女,硬生生将那抹揣测压进心间。
  如果真是被贼人带走……那就如此吧,否则要真找回来,还不是白绫一条,还得弄脏她的手。
  「好了,你先下去。」祝老太太一个眼神,两个婆子便将兰草拽起。
  兰草见她反应如此冷淡,心脏剧颤,「老太太、老太太,您不能……」
  第一章 温泉池畔捡少女(2)
  祝老太太正要婆子塞住她的嘴押下时,突听见男子声音传来——
  「母亲,听说心琏不见了,是真的吗?」
  侧眼望去,见祝西临大步走来,祝老太太眸色闪过一丝恼意,「你做什么?谁让你闯进女客厢房?」
  「母亲,山上寒气逼人,我心想着心琏似乎穿得不够暖,叫人回府给她取了件袄子,让小厮送来,小厮却遇上在外寻人的下人说是心琏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老太太还来不及敷衍两句,兰草已经挣脱婆子的箝制,在祝西临面前跪下。
  「求老爷救救二姑娘,再晚就来不及了。」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祝西临怒声问道。
  祝老太太闻言,别开脸不发一语,兰草赶忙将前因后果快速说过一遍,就见祝西临脸色铁青,大步往外走去。
  「真是祝西临之女?」宇文修的眼从书中移开,看向海青时,多年犹如死潭般的眸瞬间迸射出光采。
  海青看他那目光,内心五味杂陈,「是祝大人的女儿,但听说是个外室之女,这次回京述职,特地带回京认祖归宗的。」
  王爷已经许久不曾对什么起兴致了,他着实感动,可是一想到王爷一门坏心思想报复人,而且可能牵连人家闺女,他真的开心不起来。
  「外室?」宇文修微诧了下,随即笑得嘲讽。「怎么,他不是个光风霁月,许诺绝不纳妾的君子?也是,外室嘛,连妾都谈不上,倒也算信守承诺。」
  海青干笑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一个自诩君子的男人却养了外室,还特地把外室之女带回京认祖归宗,那就代表这个丫头肯定是他心尖上的宝。」宇文修迳自推敲着,俊美脸庞满是笑意,犹如当年意气风发的三皇子回来了。
  「王爷,您和祝大人的事跟那个小姑娘……」海青在他敛笑的注视下自动闭上嘴。
  「你以为本王会拿个小姑娘出气?」
  他是觉得不会,可谁知道呢?王爷正因为海靛传回来的消息不高兴,毕竟这院落隐密得很,暗卫们的嘴都很紧,王爷想做什么也没人敢阻拦。
  海青心里这么想,面上却堆满笑意道:「王爷当然……」
  「本王就是会这么干。」
  海青无言,就不是个硬心肝的人,为什么偏要嘴硬呢?
  「除了这事,可还有探到什么?」宇文修往椅背一靠,慵懒问着。
  「听说祝大人找了保安寺的住持帮忙找人。」
  宇文修笑眯魅眸,「你说,住持会不会跟他说人就在我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