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银皓才开口道:「萁儿,这次就算张老太爷不邀请我去,我也会厚着脸皮登门,因为我打算借张老太爷的寿宴,与汪建业做个了断,要他当众身败名裂,再也无法在杭州立足。为了安全着想,你当日就不要参加——」
「不成,我要去。」陈紫萁打断他,抬起头凝视着他,一脸坚定道:「我要亲眼看你如何扳倒汪建业,如何令他身败名裂,我更要亲眼看着你平安无事才能彻底安心。所以,我不要只坐在家中干等,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忙,也要站在你身旁。」
闻言,银皓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觉鼻子发酸,眼眶发热,怕被她发现,忙温柔地将她的头按到自个儿的胸前,好半晌才按捺住激荡的心绪,哑声开口,「萁儿,谢谢你肯原谅我一开始的欺骗,更感激你愿意接受我的心意,并喜欢上我。你放心,等替母亲报了仇,我会用我的余生爱你,护你一生一世。」
听着他甜蜜的誓言,陈紫萁心下既震撼又感动,鼻子一酸,也红了眼眶。
整张脸紧贴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嗅着他身上略带药香的气味,耳中聆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她只觉自己好似在作梦一般。
可耳边那心跳声太过强烈,加上她自己的心也咚咚直跳,才让她感觉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奶奶的,那汪建业至今还不死心,查不出主子您的身分,竟转过头来调查我,不想还真让他给查出来,然后派人跟踪我老娘,若不是我娘长年在外走动,见惯各式各样的人,及时察觉被人跟踪,暗中使计将他们甩掉,只怕真会被他们抓来威胁我。」郑峰满脸愤怒地大骂道,手中紧握着一封信,正是他娘脱险后写给他的。
「郑大娘没有受伤吧?如今人在哪里?需要我派人去接她过来吗?」银皓一脸紧张地问。
「多谢主子关心,我娘来信说她正跟着一支运货上京的商队,那领头与我娘是同乡,要我不要担心,等到了京城她再坐船赶来杭州。」
「人平安就好,实在抱歉,竟连累你娘——」
「主子,您说这话就太见外了。」郑峰忙打断道。
「好,等郑大娘来了,我亲自上福满楼订一桌酒席给她压惊。不过,说起来已有两年多没吃你娘做的烧饼了,还真有些馋了。」银皓笑道。
「这好办,等我娘来了,天天给主子做烧饼。」
「天天吃,你要我吃成烧饼脸啊!」银皓忍不住打趣道,心想着也不知萁儿喜不喜爱吃烧饼。
郑峰难得见主子开玩笑,心中高兴,不过他还没完全适应逐渐变得开朗的主子,所以不敢跟着打趣,只好在心里腹诽,主子之前的脸可不就跟烧饼差不多,平板板的,只差贴几粒芝麻上去。
「不过,你娘要来了,你可有准备住处给她?」
「嗨,主子不说,我还真没想到,可是……我已将身上的银票全交给了兰草,这会儿想买间院子,还真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银子来。可我又没脸去向兰草要回来……」郑峰垂着脸,猛抓着脑袋,很是苦恼。
「谁叫你打肿脸充胖子,结果弄得自己身无分文,活该。」他宠女人的招数,郑峰竟也跟着现学现卖,这下遭报应了吧。
「我……我这不是跟着主子学的吗?」郑峰厚着脸皮朝他嘿嘿一笑。
银皓真想将他一脚踹到天边去,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到柜子前,拿出一千两银票,「我是看在郑大娘的面上才借给你的,拿去买座院子,让你娘享享清福。」
「多谢主子及时救我于水火,等到药铺年中分红,主子直接从中间扣便是。」
「真罗嗦!赶紧去看看院子,有合适的早点买下收拾出来,别等你娘来了,院子还没弄好。」
他当初之所以会出手相助郑大娘,是想到自个儿的母亲。当时若有人及时相救,说不定母亲不会死去。
想到母亲临死前目光直直地看着他,要他必须好好活下去,银皓的心便是一阵钻心刻骨的抽痛。
「好,我这就去看宅子。」郑峰满脸欢喜地走了出去。
第十三章 真实身分终揭晓(1)
张老太爷寿辰前一日,亲家何文怀从京城赶来,说是特地前来参加他的寿宴。
张老太爷面上欢喜,心里却甚是疑惑。
当年儿子纳汪氏进门,他没有站出来反对,是考虑到儿媳生大孙子时伤了身子,往后怀孕困难,他为了能多添几个孙子孙女,才默许儿子纳妾。
当时何家并没有说什么,但后来儿媳与孙子遇害失踪,私下不少人传言说是被汪家害的,也不知是不是何家听信了传言,从那以后何家人就再没来过杭州。
这次他临时决定举办寿宴,加上又是为了汪家之事,所以他并没有派人送请帖上京,却没料到何文怀竟不请自来,这让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觉得何文怀特地前来,定是有什么目的。
可是他瞧着何文怀待自己的态度,彷佛两家从没生分过,言语间对他也是诸多关切,心下更是不解。
张家当年不仅是杭州最大药商,也是杭州数一数二的大富之家,有着五进的大宅院。
今日来参加张老太爷寿宴的,除了药行众药商外,便是与张家有往来的几户药农,而陈家也在受邀之列。
陈世忠领着妻女与银皓同时抵达张家,一名年轻管事亲自将他们迎进门,走到花圜中,
女客们便被婆子请进后院,陈世忠与银皓则被请进前厅。
正厅中,张老太爷端坐上首,面带笑意接受众药商的道贺。
汪建业倒是今儿最先到达的一个,此时他坐在左侧椅子上,冷眼瞧着来参加寿宴的宾客,看了半晌,见除了张家的亲家何文怀外,就只有众药商和几户药农前来,心下猜测只怕是张老太爷暗中向其他亲戚打了招呼,要他们别来参加寿宴。
就在这时,只听仆人高声禀报,「保济堂银老閲到!」
闻言,张老太爷以及众药商都抬头望向门口,随即便见一身米白绸裳,身形挺拔高健,脸戴银色面具的银皓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待人来到跟前,张老太爷瞧着他那完好的右侧脸颊,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熟悉之感,只是这感觉来得太突然,一时竟想不起到底是像谁。
「晚辈银皓见过张老太爷,祝张老太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银皓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竟扬起一抹打从心底透出来的笑容,目光看似随意,实际上却很专注地打量着上首的张老太爷。
一旁的老管事见张老太爷只一脸怔忡地瞧着银皓,并不回话,心下惊讶,忙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声。
张老太爷这才回过神来,忙一脸歉然地开口道:「实在对不住,人老了,时常精神不济,反应慢,还望银老板见谅。」
「张老太爷言重了。」
这时一名仆人捧着银皓送上的一柄翡翠玉如意走来,顿时引起一旁或坐或站的众药商惊呼,其中有几个爱好收藏玉石的药商更是两眼放光地盯着那柄玉如意。
张老太爷私下爱好收藏玉石,众所周知,只是没想到银皓出手竟如此大方,送上这么贵重的美玉,一时间众人心里都一致认定他是想借此讨好张老太爷,取得这会长之位。
对于会长之位,在场的药商都很垂涎,但因有汪建业这只大老虎在,他们只得打消念头。
然而大伙儿并不希望看到汪建业夺去会长之位,否则,到时他们这些背叛者必定会遭到他的打击报复。
而汪建业心里已认定银皓是王宝庆派来的,此时见他送上美玉,心里愤恨不已,当即冷笑出声,「银老板果真有钱得很,野心也大得很!你送上如此贵重的寿礼讨好会长,难不成是妄想得到这会长之位?」
「的确有这个心思,难道汪老板就没有吗?」银皓大方承认,随即反问道。
汪建业不屑地冷哼道:「就你也配?」
恰在这时一名仆人走进来,禀报道:「老爷,席面已备好,是否现在开席?」
张老太爷本准备开口调解,闻言点了点头,起身邀请客人们一起到外面的花园入席。
此时正值金秋,正是赏菊的好时节,加上近来天气晴朗舒爽,于是便将酒席摆在了花圜中。
因为只邀请了众药商和几位药农,人不多,便只摆了八桌。
宾客还没踏入园中,就先感到一股淡雅的菊花香味扑鼻袭来,进入园内,只见园中每隔几步就摆放着一盆菊花,有黄菊、墨菊、龙爪菊、白菊等等十几个品种,其中不乏一些少见的名品。
一团团,一簇簇,拔蕊怒放,色彩斑斓,姿态各异,看得人眼花撩乱。
花园旁边临时搭建了一个戏台,请来杭州最有名气的戏班。见客人入席后,下人忙递上戏本让客人点戏。
今日祝寿是其次,主要目的是决定会长人选,于是大伙只应付着随便点了几出戏就开始用餐,耳里听着戏曲,眼睛却时不时朝张老太爷和汪建业及银皓看去,静等他们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