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猜,也知道他们是在议论他脸上那面显眼的银色面具。
而他似乎早已习惯被人打量、议论,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停下脚步,目光将厅里扫视了一番。
见到此番情景,陈紫萁心里竟莫名有些难受,于是她想也没想便站起身,面带微笑朝他挥了挥手,「银公子,请到这边坐,我们刚好用完饭了,准备离开。」
不料陈紫萁的话刚说完,原本与她们同桌的两名妇人竟朝她不满地看了一眼,随即丢下筷子起身离去。
「这些人真是的,银公子只是戴了个面具而已,又不会吃人。」兰草见状,忍不住小声抱不平。
站在厅口的银皓瞧着陈紫萁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和脸上明媚的笑容,不由自主勾起嘴角,朝她点了点头就走来。
厅中的众人见状,又将目光投到陈紫萁身上,但她才懒得理会他们在背后议论什么。
以往父亲总是会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到药田帮忙种药,因此她从小就接触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有漂亮的,也有长相丑陋的,不过在她看来只有心地善良才最重要。
「陈老爷的身子可还好?」银皓走上前在她对面坐下。
「好多了,自你中午帮他针灸后,他的精神就好了许多,刚才还喝了大半碗清粥。」
「能吃下东西就是好的,陈姑娘不要太过忧心。」瞧着她眼下那抹暗紫,银皓淡声道。
「多谢公子关心。」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姓银,名皓。」
「银号?」闻言,陈紫萁不由一怔。
银皓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郁闷,心里再一次埋怨起当初替自己起这个名字的义父,害得他每次向人介绍自己的名字时都得解释一番。
「银是银子的银,但皓是皓月当空的皓。」
「银皓!这名字很特别呢!」陈紫萁扬着一抹笑意道。
听着她用清脆的嗓音叫唤着,银皓第一次没有那么反感自己的名字,瞧着她脸上无伪的笑意,他不自禁也勾起嘴角,「若是陈姑娘愿意,以后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这怎么行,我还是唤你公子吧。对了,我叫陈紫萁,紫色的紫,草字头的萁,这是我的丫鬟兰草。」陈紫萁笑着摆了摆手。
「陈姑娘的名字也很特别,若我没记错,紫萁正好是一味草药。」
「是的。我爹说我出生那日,他正好在山里种植紫萁,因此便给我起了这个草药名字。」
银皓勾起一抹难得的笑意,问道:「陈姑娘家里可是专门种植草药的?」
陈紫萁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杭州种植草药且姓陈的人家,只有一户。」
「正是我家。上回听银公子提及,你本是学医,后又经商,难道是与药材有关?」
银皓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点头,「我本是经营山货一类,不过上回去到杭州,见杭州的草药种植发达,且种类繁多,于是便想在杭州城开几家药铺。前段时间拜访了几户种植草药的药农,也曾递帖子到你家,只是听闻你父亲病重,无法见客,没料到咱们竟在此遇上。」
「如此瞧来,咱们还真是有缘!」陈紫萁忍不住笑了,「等我父亲病好回去,到时银公子需要什么草药只管说,一定给公子一个最最优惠的价格。」
「那我就不跟姑娘客气了。」
陈紫萁笑道:「好,时间不早了,我就不耽误公子用晚饭了。」
「陈姑娘慢走。」
陈紫萁用过晚饭上来,与父亲聊了会家常,刚回到房间没一会儿,就见王嬷嬷急急跑过来说父亲又昏厥过去了,于是她连忙请银公子来帮忙针灸。
「陈老爷这会儿暂时不会醒过来,不过陈姑娘放心,只要没有什么意外,陈老爷的身子一定能撑到京城。」
「如此我就放心。」陈紫萁朝他感激一礼。
「那我先走了,有事只管来叫我。」
「好,银公子慢走。」
银皓回到自己位于二楼的船舱,刚进门,一名黑衣男子便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针包,放到桌上,沉声禀道:「主子,据我的观察,只怕他们今晚会动手。」
「嗯,我让你安排的人,可都安排好了?」
「主子放心,都已安排好了。」护卫陈轩回道。
「已确定对方就只有两个人?」
「这两天我暗中观察,虽然船只在几个码头停靠时,有瞧见他们下船与人接触,但却不见他们带人上船。」
「如此瞧来,他们定是在密谋着什么。」银皓端坐在桌边,手指屈起在桌上有规律地敲着。
「我也这么觉得,只是当时为了不让他们发现,离得远了些,并没有听清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银皓眸光冷沉地凝视着窗外缓慢闪过的树影,手指停顿下来,「不管他们打算如何实施,只要咱们护住他们想动的人就可以了。」
「是。」
「你下去让其他人做好准备,若他们真打算今晚动手,应该会等到子时过后。」
陈轩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第二章 水匪袭击众人惊(1)
「不好啦,船着火了!大家快醒醒!」
此时刚过子时三刻,除了撑船的十几名水手外,其他人都睡得正香,突然听闻这般急切的喊叫声,一时间并没有几人清醒过来,直到船家扯着嗓子又大叫了好几声,才有人回应。
「什么?船着火?」
「是底层放货的舱里着了火,大家快起来,帮把手灭火……」船家话落,过道上便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甚至不少人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就朝楼下冲去帮忙灭火。
陈紫萁这些日子一直忧心着父亲的病,一点声响人就清醒过来,闻声快速穿好衣服下床来,便听见王嬷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姑娘,别担心,我瞧着火势不大,应该很快就能扑灭。」
陈紫萁刚开了门,便见银皓也急急走了过来。
「陈姑娘,你们暂时不要出来,将门关紧,我先下去瞧瞧情况。」
「好,银公子小心些。」陈紫萁点了点头,忙转身回房唤醒兰草。
「姑娘,怎么了?我似乎听见楼下吵嚷着什么。」兰草睡眼惺忪地问道。
「船着火了,你快穿好衣服,咱们到爹的房间去。」陈紫萁莫名觉得有些不安,一边说,一边将一个装着银票的包袱挽在手上。
不料她们刚走出房门,便听见楼下突然响起激烈的打斗声,并伴随着众人又惊又惧的大叫——
「不好啦!有水匪劫船,大伙快各自逃命吧!」
陈紫萁顿时脸色一变,惊慌地朝楼下一看,便见十几名穿着黑衣的男子拿着大刀与身着白衣、手持利剑的银皓交手,而那船家也带着十几名水手拿着棍棒在旁帮手,至于其他会泅水的旅客已顾不得河水深浅,直接抱着紧要的包袱跳入河中逃命。
「姑娘,怎么办啊?万一银公子打不过,咱们可怎么办?」兰草惊恐地抓着她的手臂,颤声问道。
陈紫萁看着下面仍不断跳上船来的水匪,一时间也慌了神,抬眼瞧了瞧四周,除了跳进河中逃命,已然没有其他办法,可她与兰草和王嬷嬷都是半点水性也不识,更别提还要带着病重的父亲。
「咱们先进屋去,也许、也许银公子能赶走这些水匪……」陈紫萁瞧着在楼下挥着利剑努力阻挡水匪上楼的银皓,惊慌的心竟莫名安了几分,她忙扶着吓得全身发颤的兰草进到父亲的船舱里,然后将门闩上,又将桌子推过去抵在门后。
岂料她们刚做完这一切,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大响,然后便感觉船身缓慢地往下沉去。
「不好了,只怕船底被水匪给凿穿了……姑娘,咱们不能待在屋子里了。」王嬷嬷一边替昏睡着的陈世忠穿外衣,一边说。
「那我们能去哪里?」兰草惊慌道。
「只能到顶层的甲板上去。」陈紫萁看了看昏睡的父亲。
「可是到甲板上去,万一水匪杀上来,那我们岂不是……」后面的话,兰草虽没说出口,但大家都明白是什么。
「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不离开也会被水淹死。」陈紫萁一边说着,一边帮王嬷嬷一起搀扶起父亲。
「姑娘,我力气大,您快将老爷扶到我背上。」王嬷嬷虽然已四十多,但人长得高壮,陈紫萁才特地挑了她前来照顾陈世忠。
陈紫萁点了点头,忙与兰草一起将父亲扶到王嬷嬷背上,将堵在门口的桌子移开,一打开门,便见门外人影匆匆,都满脸惊恐地朝三楼甲板跑去。
陈紫萁跟在王嬷嬷身后,一边朝甲板走去,一边向下瞧了瞧,只见一楼船舱已进了半人高的河水,而银皓原本一身白衣,此时已被鲜血染红大半,但瞧着他的身手依旧俐落,想来他身上的鲜血应该是那些水匪的,令她不由松了口气。
其他水手也奋力与水匪交战,但明显有些吃不消了,不过多亏他们拼命阻止才没让水匪冲上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