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发现常参女儿身(1)
赫商辰猛地张眼,有一瞬间的恍神,侧眼看向外头的天色,一片漆黑,像是夜色极浓。他看向四周,是自己的寝房,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府的。
他攒眉回想,只能想起饮茶后觉得不对劲,常参说要送他回府……
他坐起身,不见常参身影,猜想时候不早,所以他已经先行离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托着发痛的额,觉得这像是喝酒的隔日,头痛得紧,他闭了闭眼,觉得口干舌燥,掀被下地想找茶喝,却瞥见床上的狼籍和血迹。
赫商辰顿住,死死瞪着斑斑血迹,甚至连床边都有,查看身上却没瞧见伤口,那……会是常参受伤了?发生什么事了?
忖着,垂眼看着自己衣衫不整,床褥间可见热液痕迹,血液在体内瞬间冰冻了起来,一道可怕的猜想划个脑门,让他呆站原地,无法动弹。
不会吧……他瞪着地面,用力不断回想着,却连点破碎的记忆都寻不回,反倒记得像是作了一场春梦,而梦里与他缠绵的分明是个姑娘家……面貌极为酷似常参的姑娘家。
他缓缓地蒙住双眼,厘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常参怎会是个姑娘家?可是床上留下的痕迹……他瞪着床面好半晌,拉过被子盖上,稍微打理过自己,才启声问道:「戍林在吗?」
外头无人作声,他想了下便往外走去,半路上遇到戍林。
「大人是要找常官校吗?」戍林一见他就问着。
赫商辰心头颤跳了下,神色自若地问:「他刚走?」
「是,常官校说大人在席上喝醉,所以照顾您到刚才,要离开时刚好遇到小的,所以小的就顺便送了常官校。」
「我知道了。」
赫商辰沉吟了声便往外走。
「大人现在要外出?」戍林诧问道,毕竟已经戌时,除非有公事,否则大人向来不会在这时分外出。
赫商辰应了声,戍林便立刻备了马车,才知道原来是要去常府。
常参拖着疼痛万分的身躯才刚回到院子,还没来得及跟玉衡解释她的惨状,就听外头有人通报赫商辰来了,吓得她当场白了脸。
完了,他这是要来追问她女儿身的事吗?
不是被下药吗?怎么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追来了?
「少爷,要见吗?」玉衡还没搞清楚主子一身狼狈是发生了什么事,却也知道主子向来和赫家的二公子交好,不可能不见,又想知道主子除了手上的伤口外,是不是还有其他伤口。
常参思绪有点乱,心想赫商辰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追来,就算避过今天也肯定避不开明天,再者她现在要是不见他,不是更显心虚?
思来想去,她吐了口气,道:「让他去厅里等会,给他上茶。」
玉衡张了张口,心想晚点再问她发生什么事,便应声先去招呼赫商辰。
常参浑身酸疼地坐在椅上,半晌才起身换了外袍,拖着脚步往外走。
疼啊,她疼得连路都不想走,偏偏不走不成,还得走得端正像样,要不肯定被他看出端倪。
等她走到厅前,就看见那抹高大的身影,以及灯火底下野亮的眸。
她不自觉垂下脸,脸有点烫,心跳有点急,真心感觉男女有别,不只在于力量和身形,面对他的坦然,她真的输得无地自容。
要不是他找上门,她想,她至少会有一段时日会避着他。
「常参。」他朝她走来。
「商辰,早知道你这么快就醒,我就晚点再走,省得你再跑一趟。」话一出口,常参都忍不住佩服自己竟能如此沉得住气。
赫商辰直睇着常参,像是要在她身上看出端倪。
「怎么这样看我?」常参硬是压住颤跳的心,笑若往常。「走呀,这是你头一回来找我,坐会呀。」
她率先走过他,迳自踏进厅内。
赫商辰直睇着常参的背影,跟着走进厅里,在她身旁坐下。
「怎么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常参递了杯茶给他。
「我不记得宴上发生什么事。」他道。
听他这么说,常参高悬的心至少掉落一半。「你都忘了?」
「不甚清楚。」
常参知晓他的品性,听他这么说,一颗不安的心总算安稳落下了。「宴上你喝了茶后,浑身不对劲,所以我就送你回府,问你要不要找府医,你却说不用,后来……我就照顾你一会,要走时刚好遇到戍林,他应该有跟你说吧。」
赫商辰轻点着头,思索了下,再道:「我醒来后,床上有血迹。」
常参蓦地倒抽口气,努力维持神色不变,慢慢举起还没来得及包紮的手。
赫商辰盯着上头皮开肉绽的牙印子,迟疑地问:「……我咬的?」
「嗯,你的杰作,你也不知道是怎地,突然就拉过我的手咬,所以你的床上才有血迹。」很合理,她觉得很能说服自己,相信应该也能说服他才是。
赫商辰直盯着常参虎口处的牙印子,终于明白,梦非梦。
他……是女儿身。
在他以为的梦境里,他侵犯了一个酷似她的姑娘家,在她手上虎口处狠咬下痕迹,如今就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
常参压根没察觉赫商辰像是已厘清头绪,迳自道:「我看呀,你往后最好都别沾酒,还有身上最好带一些解毒丸,省得在外头的席上又着了别人的道,瞧瞧你咬得多狠,肯定要留疤了。」
话到最后,带着一丝她自个儿都没察觉的埋怨和酸甜。
其实她身上疤可多了,要真在意留疤,日子都不用过了,况且是他留的,姑且就当是给她留念的。
她想着,笑意微扬,可等了半晌都没等到他回应,一抬眼就见他那双异常熠亮的眸紧盯着自己。
「……你干么这样盯着我?真的是你咬的,要不你合个口,看是不是你的牙印子。」常参被他盯得心虚,浑身发凉,只能故作玩笑地闹他。
赫商辰轻拉下她的手,掌心里都是粗茧。
他也习武,自然明白习武无法一蹴可几,必须日日勤练,其中的艰苦也唯有习过的人才能明白,她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从小箭术就那般精湛,且凡事临危不乱,还有一股天生威仪,才能瞒过众人的眼。
可这其中的她,有多苦?
无端端的,她何必扮男装?若非求生存,有谁会出此下策?
她时常伺候在皇上跟前,一个行差踏错,恐怕就会家族倾颓,她又如何走到这一日?
「你……唉,我没怪你,毕竟你被下药了。」常参不自在的抽回手,随即正色道:「你要想想,到底有谁会在大理寺卿的府上对你下药,是不是在大理寺与人结怨了还是怎地。」
「不知。」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那还是得想呀,那药是针对你,不是错放的。」赫家人不饮酒,朝堂皆知,所以宴上会搁在他席上的只有茶,那是个再明确不过的目标。
是该想,但是他此时只想着,为何她对他没有一丝的责难?
他强迫她了,像个野兽般占有她,为何她还能像没事人一般?是碍于她极力隐瞒女儿身吗?既是如此,他自不会揭穿她,可他明明犯了错,怎能不受责难?
「常参,你打我吧。」他突道。
「嗄?」怎么她近来觉得愈来愈不懂他了?她到底说了什么,让他说出这话来?
「我咬了你一口,你打我吧。」他抬眼直睇着她。
常参苦笑了下,指着他的肩头。「喏,那天我在你肩头上也留下牙痕,今天你咬我一口,咱们算打平了,谁都不欠谁。」这样总成了吧,何必纠结这种小事?重要的是得找出到底是谁对他下药,目的就是什么。
「谁都不欠谁?」
「是啊,要不我再咬你一口,你是不是又要还我一口?」别了,他咬这一下,可真是吓着她了。
赫商辰垂睫没再说什么,两人一时间竟相对无语,让常参莫名感到尴尬,想再说什么时,他却突地起身,道——
「我走了,你好生歇息。」
「我送你。」
「不用,去歇着。」
「……喔。」她迟疑地坐下,目送他的背影,忙道:「这事得查,商辰。」
「我会着手去查。」他头也没回地道。
常参直睇着他的身影,直到再也瞧不见,不禁疲惫地托着额。
看起来像是瞒过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已被揭穿的感觉。
不对,她一定瞒过去了,要不依他的性子,肯定会当面与她说清楚,怎可能就这样走人?
对,肯定如此,所以,没事了……没事。
这日过后,常参没刻意避开赫商辰,却甚少遇见他。
其实想想颇正常,毕竟两人都在朝堂当差,愈近年关,差事多如牛毛,碰不上面也不让人意外。
等年节一到,百官休沐,常参却莫名思念他,可要她刻意去找他又做不到,于是一整个年节,她哪里都走动,唯独避开了首辅府。
到了元宵这日,她奉命在城里巡逻,以防百姓用火不慎酿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