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二公子、赫二公子!」
一时间,他们哪想得起来那句话到底是谁说的?
赫商辰徐步走向率性堂,边走边细忖刚从周、郭两人那儿得知的消息。
凶手心思极细,每走一步都未留下痕迹,无声无息地埋伏在人群里,偶尔适度煽动……
「赫二公子!」
熟悉的清细嗓音兜头落下,他不由抬头望去。
只见常参坐在桃树上,看起来像是……正忖着,常参便丢了一样东西过来,赫商辰快手一接,是一颗青红色的桃子。
「好甜呢,这桃子真是好吃,要是做成桃脯肯定不得了。」
说着,她已经从树上跃下,四平八稳地落在他面前,吃得一脸满足,笑得眸子里像是打翻满箱的宝石那般灿烂,教赫商辰一时转不开眼。
「赫二公子?」常参偏着头打量着他。
赫商辰垂敛长睫,掩饰一时的失态,启口道:「桃脯难克化,还是少吃点好。」
常参不由撇了撇唇,细声咕哝着。「现在就算想吃也没得买。」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说,难道他们都不知道桃脯有多好吃吗?
「说什么?」
「没事,瞧你走得急,上哪呢?」现在可是休息时间,就算要赶回率性堂也犯不着走这么急。
赫商辰这才想起自己正急着找她。「刚才查了些事想跟你说。」
「喔?」她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他竟帮着自己查事。
听他将郭、周二人的说法道完,她不禁微眯起眼思索,直觉得这网撒得真大,想要一一厘清,怕是要费上不少时间。
「得要先从对你不满之人查起。」
她蓦地抬眼,真的觉得与他之间似乎有种不须言明的默契,好像她在想什么他都知道似的。
「难道不是?」
「是……当然是,只是我树敌颇多,想要一一捋清恐怕相当难,再者这事查不出证据。」她忙回神应声,有些头疼地皱起眉,因为瞧不惯她的人真的很多呀,太难办了。
别说国子监里的监生了,恐怕就连皇子也对她不满,好比向来自视甚高的大皇子,还有待她也不亲厚的二皇子,至于三皇子……他较寡言,心思藏得比较深,唉,真是的,皇上没事给她树敌做什么?
国子监里的监生,有哪家不是和皇子们沾亲带故?阮宁中不就是大皇子的表弟吗,裴宗康也是三皇子的表哥,而二皇子对锦衣卫向来有微词……唉,一个个都是她惹不起也不想惹的。
说到底,国子监就像是朝堂缩影,里头的人难道就没有拉帮结党地选边站?
「就算查不出证据,也得知道躲在暗处之人是谁。」常参没说出口的这些,赫商辰心底也通透得很。
「也是。」她无奈地叹口气。
「走吧,该进率性堂了。」
常参点了点头,正要和赫商辰一道走,后头有人疾步跑来,嘴里还喊着赫商辰。
两人一回头,惊见是国子监里司惩戒的监丞。
不得喧闹、不得疾行……监丞大人自个儿就犯了两条纪律呢。
「赫商辰,你府上的小厮已在外头等候,赶紧回去。」监丞顾不得气喘吁吁,赶忙催促着。
「什么事?」常参才问着,就见赫商辰脸色微变,睬都没睬她,大步往外走得极快,就连袍角都快飞起来,可见事态之危急。「监丞大人,赫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赫商辰的母亲快不行了。」监丞叹道:「今年秋闱,他定是能上榜的,可如今看来……他得等三年后了。」
常参闻言,不禁也跟着叹气,可想的却与监丞不同。
他从来不失仪,如今却走得这么急,可见与母亲之间的感情深厚……母亲一走,他得有多难受。
第四章 逼问同窗助查案(2)
三天后传来赫商辰母亲病逝的消息,赫家人丁忧,但赫首辅被夺情起用,而在翰林院的大公子赫岁星和赫商辰必须守孝三年,在处理完母亲的丧事后,两人便前往城郊外的赫家祠堂守孝。
常参知道他母亲病逝的消息后,一直想去探访他,偏偏她的身分有那么丁点尴尬,要说是至交嘛……不算是,更别说是知己,没有合理的身分,让她不知道要用什么名目去见他,只好等着跟父亲一道去上香。
谁知道在大门口就被挡下来了,赫首辅真的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尽管她再担心,也只能随着父亲离开。
得知赫商辰前往城郊的赫家祠堂守孝,她也想去探探,无奈手上的差事还未结束,再者她在国子监就学,哪能随便说走就走。
这一担搁,时序都入冬了。
趁着休沐,常参没和谁说一声就独自摸到赫家祠堂。
只是地方找到了,她反而迟疑了,站在围墙外有点犹豫,毕竟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她突然跑来找他想安慰他,会不会显得有些交浅言深,太过一厢情愿?也没打声招呼就不请自来,是不是太厚脸皮了?
可是她人都来了,下次休沐就得要等到年节了。
常参陷入天人交战,适巧祠堂的小门打开,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像是被吓了跳,再瞧常参身上的衣料极为上等,猜想该不会是赫家两位公子的友人,便恭敬地问:「敢问公子是我家两位公子的友人还是同僚?」
「呃……」她顿了下,呵呵干笑着。「不是、不是,我是路过、路过。」
话落便一溜烟地跑了,几乎绕着赫家祠堂的围墙跑了半圈,直到气喘吁吁才停下。
唉,这可难倒她了,她是他的谁呢?
虽然他曾说能与她为友是他三生有幸,这样的话有时不过是客套,她要是当真了,那不等于她硬巴上人家?
可仔细想想,她刚刚真不该跑的!不是知己,不是朋友,但她可以说是国子监的同窗呀!
她不禁咂了声,懊恼极了,瞧她这脑袋,平常还颇精明,怎么现在却不中用了?她跟祠堂里的人说不是,往后她要是又来了该怎么解释?要是下人觉得她古怪,岂不是让他这个主子脸上无光?
想了一圈,常参真的想撞墙了。
眼看天色都快黑了,她一路赶到这里要是连人影都没瞧见,压根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岂不是亏大了?
正门进不去,那就……看着眼前约一丈高的灰白色围墙,墙边栽种了整排的树……她心思暗动,退上几步再往前跑了两步,踩墙一跃便直接跃上墙头,正打算靠着树干的遮掩瞧瞧祠堂里的格局,猜想他可能会在何处,却——「常参?」
「欸?」她闻声往下一看,适巧看见站在底下的赫商辰,整个人都傻了。
来的路上她排练了数种说法,想着该怎么和他闲聊,也想过可能不容易碰到人,远远瞧一眼也就成了,哪知道她才翻上墙头就遇见他……呃,她应该说什么才好?
不说点话他会不会以为她是梁上君子?
「你来探视我?」赫商辰脸色平淡地问着。
常参脑袋还转不过来,听他这么一问,只能很老实地点着头。
「下来吧。」
应了声,常参乖巧跃下,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脸。「我……因为……」说找不到大门,会不会显得她很蠢?
「找不到大门?」
「吓!」她吓了一大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赫商辰不解地瞅着她。
「没没没,不是找不到大门,是……我本来要叫门,刚好有人出来问我是不是两位公子的友人,我心想我又不是,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就一路沿着围墙跑到这儿来,心想爬上围墙能瞧上你一眼就好,谁知道就遇到你了。」
她嘿嘿干笑,往后在他面前绝对不能撒谎,不管他到底是有意揣测人心还是纯粹本能猜问都太吓人了,她可不想撒了谎再被他戳破,太丢人了。
「你不是我的朋友?」赫商辰眉头微拢问道。
「我是吗?」她有些不安地抠着指甲。
天气凉,赫商辰的眸色更凉,直睇着她半晌,再问:「我不是你的朋友?」
「是,当然是!」她忙不迭地道:「就因为是,我担心你,好不容易等到休沐了,便赶紧过来了。」
她自然当他是朋友,可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嘛,多怕表错情,尴尬。
赫商辰嘴角微勾,笑意若有似无。「走吧,到亭子里坐坐。」
「好。」
亭子里的石桌上搁着茶具,水壶烧得正旺,赫商辰拿起水壶将热水冲进茶壶里,问:「那桩事,你可查出真相了?」
常参顿了下才意会过来,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事。「其实这事可以说是无头公案,查不到底,反正我找了阮宁中他们几个旁敲侧击,结果他们竟然对是谁提议要让我摔马的人都不知道。」
「没让人盯着他们?」
「盯了个把月,什么都没有。」这才叫人气馁。
「那么,那日除了咱们知晓的几个人之外,全都视为嫌疑人,一个个查。」他淡然说着,给常参倒了杯茶。
常参微张着嘴,没想到他竟还要她继续查。「真要如此,至少还有二十几个要查,然而事情都过了这么久,怕是也查不到证据,再者就算我盯到人了,又能有什么法子让那人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