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陈氏确实不知道,但岳连霄这么一说,她声音顿时变得尖锐。「你……你在家里放暗卫监视我?」
「你为什么不说我放暗卫是要保护家人呢?」岳连霄几乎要冷笑出声。
陈氏就是亏心事做得太多,才会觉得别人对她都是满满的恶意,连在府里留暗卫都是用来监视她的。
因着岳连霄知道赵侬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的事,所以他虽安排了暗卫保护,却要求暗卫非紧要时刻不得出手。
赵侬也是强悍,靠自己闯过了一关又一关的暗杀,最后翻桌走人,一点亏也不吃,当暗卫钜细靡遗告诉他这些时,岳连霄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赵侬虽然安然无事,不代表陈氏可以颠倒是非,因此岳连霄冷漠地看着陈氏,毫不顾念母子之情的撕开了陈氏的谎言。
「娘特地要赵侬去慈心庵求签,借口只要求得吉签便承认她是岳家的媳妇,然而此前三日娘让你跟前的嬷嬷去北城寻了地头蛇陈晃,让他带一群人伪装成山匪,在往慈心庵的山道上杀死赵侬,连车夫都是陈晃的人马……」
听着岳连霄说起自己的阴谋,还说得有理有据,人事时地物一样不缺,陈氏不由惨白了脸,抖着唇再也说不出狡辩的话。
「至于娘说赵侬伤了陈芳儿,我觉得赵侬还算客气了,要是有人把迷药下在膳食里,然后想放火烧死我,我定然让她尝尝一样的待遇,感受一下被关在屋里求生不得是什么样的感觉。」岳连霄说到陈芳儿原本只是嫌弃,现在更是憎恶。
陈氏嗫嚅道:「放、放火的事我起先并不知情……」
岳连霄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虽然放火一事是陈芳儿自做主张,可娘事后知道也并没有阻止,还帮陈芳儿掩盖,刚刚甚至想把事情栽赃到赵侬头上不是?什么主院加紧修建,那只是因为陈芳儿命人放火时洒了油,虽然豆油无味,但油渍总有残留,娘只是帮着她消灭证据罢了。」
陈氏真的胆寒了,忠靖侯府发生的事岳连霄一清二楚,彷佛自己亲眼看着一般,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个一向任她予取予求的儿子,其实并不受她控制,很多她私底下的小动作他搞不好都知道,只是没和她计较而已。
然而嚣张跋扈了这么多年,陈氏如何受得了岳连霄再也不听她的话,横竖破罐已经摔碎,她也就不再装什么可怜,直接了当地道:「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老实告诉你,我就是不喜欢赵侬,就是因为先皇赐婚,所以只有她死了这桩婚事才能不作数。我就是买凶杀她,你想怎么样?你要杀了我替她复仇吗?来啊!来啊!」
陈氏像个泼妇似的大闹起来,甚至抓着岳连霄的手去拿他的佩剑,岳连霄闪过陈氏无理取闹的举动,眉头紧皱。
果真,再怎么样岳连霄都不会对她出手。
有了这层底气,陈氏更是肆无忌惮。「你要是敢动我,那就是大不孝!还有芳儿,她放火也只是想为你除去赵侬这个障碍,那是为你好,她可是你表妹,你不许对芳儿不利,否则我就去御史那里告你不孝,去皇帝那里告你不仁!」
岳连霄静静地看着陈氏狰狞的面孔,他并不是拿陈氏没办法,而是不想做得那么绝,然而陈氏显然不把他当儿子了,与一个失去理智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他不再与她争辩,转身离开了福寿院。
很快,他会让她知道自己是如何替赵侬讨回公道。
过了霜降,忠靖侯府主院那棵百年核桃树落下了最后一片叶子,代表着很快就要入冬了。
岳连霄衣着单薄地立在树下,似是不畏寒冷,因为此时他的心比外头的天气还要冷。
取出哨子一吹,不一会儿天空就传来振翅的声音,而后一只金鵰停在岳连霄的手上,他先喂了金鵰一块鸡肉,而后由怀里取出一张纸条,系在了金鵰的脚上。
「铁柱去吧,看看这回能不能替我带阿侬的消息回来。」
金鵰展翅飞远,岳连霄轻轻叹了口气。
自他回忠靖侯府后,已经不知道让金鵰替他传了多少信给赵侬,每次回来时信是被取走了,但总是没有任何回音,显然那小女人的气还没消。
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偏偏因为答应他不对陈氏出手还不能报复,那心眼比针眼还小的小女人肯定郁闷得很,不理他也是理所当然。
当暗卫转述赵侬说过,陈氏是唯一一个对她不利,却没有被她报复的人时,岳连霄心疼到都酸了。
当然他大可以追踪着金鵰,就像先前追着金鵰寻到躲藏在山林里的女真将领那样得知赵侬的去向,不过他硬是按捺住了这种冲动,他还没替她出气,没资格去找她。
放走了金鵰后,岳连霄本想回房,但屋檐上一道影子闪过,让他停下了脚步,面色淡淡看向那个方向。
「有消息了吗?」他突然对着空气说道。
下一瞬,岳连霄眼前半跪着一个白衣人,恭敬地说道:「査到了,恭顺伯身为车驾清吏司郎中,掌管着全国驿站,但他却利用职务之便和缝子走私茶叶,证据也査到了,请侯爷细看。」
岳连霄接过暗卫提供的文书,此时冷风吹过,翻起了前面几页纸,他连翻看都不用就已经瞄到不少罪证。
目前朝廷与外族的茶马贸易只能官营,由官方出面以茶叶与外族交换骏马,如果民间有人私自去做那便是走私,真要追究起来可以严重到变成谋反的大罪。
「替恭顺伯弄了那个职务倒成我的错了。」岳连霄冷笑,「他马弄去哪里了?」
「他循着驿路由大同的云中驿将马匹南送,沿着雁门驿、九原驿一直到太原的临汾驿,然后就消声匿迹了,猜测这些马可能养在太原附近,暂时不知下落。」暗卫又道。
岳连霄沉吟了一下。「太原总兵陶梧是首辅年盛华的人。」
这是否代表年盛华参与了走私不得而知,也可能只是陶梧私下与陈赞有什么协议也说不定,何况年盛华有什么理由要在西北囤马?
「再查。年首辅是否牵涉其中可徐徐图之,先看恭顺伯有没有涉入更深的事。」岳连霄下令。
暗卫得令,很快又消失在核桃树下。
岳连霄将文件收妥,抬头看了看天色,考虑出府一趟做些安排,然而才走到正院的门口,就听到外头传来争执的声音。
岳连霄一步踏出去,就看到病歪歪的陈芳儿被侍女扶着站在门外,那侍女嚣张得很,对着侍卫破口大骂,但侍卫尽职地拦着不让她们进门。
陈芳儿眼尖看到了他,随即眼睛一亮。「表哥,这群奴才拦着我,不让我进去看你,你快叫他们让开啊!」
她的运气不错,被赵侬踢了一脚后倒在碎瓷上,只是身上割了几道,脸却是毫发无伤,听到表哥回府后她相当配合养伤,才刚能站起来就迫不及待的来寻岳连霄。
她认为自己是个美人,现在又是卖惨的绝佳时机,说不定表哥会被她楚楚可怜的姿态迷倒,还可以趁机控诉一下赵侬的凶残。
岳连霄的神情随即转冷。「是我严禁所有人进主院,除非有我的允许,我可不想哪天又被人放火。」
这话可是酸到不行,陈芳儿自然听出来岳连霄是在讽刺她,便顺势做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表哥,那、那是我一时糊涂,但姑姑说你已经原谅我了,所以我特地来看表哥,想着表哥如今无人照顾……」
一样是弱柳扶风的样貌,赵侬给人的感觉就是干净灵透,风情万种,但陈芳儿却总有一种矫揉做作、无病呻吟的作态。
她那硬捏着嗓子逼出来的娇嗲声音,令岳连霄觉得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更是厌恶地道:「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很可笑?你害的人又不是我,我原不原谅有何意义?你该求的不是赵侬的原谅吗?」
她怎么可能求那疯女人原谅。陈芳儿在心中鄙夷,不过表现出来的仍是那副弱不禁风的可怜样。
「但赵侬已经丢下表哥走了啊!代表她一点都不在乎表哥不是吗?」她柳眉微皱,长长一喟,彷佛很是替岳连霄惋惜,要不是站得远,中间还隔着侍卫,她都想上前靠在岳连霄怀里安慰他。「表哥,你还有我啊,我绝不会像赵侬那样无情无义,等你休了赵侬,我就嫁给你……」
岳连霄满脸冷漠地看着她一个人表演,顿时有了一番体悟。「我现在才发现,你跟我母亲根本是一样的人。」
陈芳儿以为岳连霄是在赞美她,拿起手帕半遮住脸,娇羞一笑。「表哥说笑了,我哪里有姑姑那样美貌。」
「我的意思是,你们的心一样丑陋。」他说的毫不留情。
「什么?」陈芳儿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这是在骂姑姑还是在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