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雷敢脸都黑了。
卓三娘满眼错愕。“雷伯伯,您、您说什么?”
“难道你爹没跟你提起过,当年他曾经被我关北寨“请”到山上当教习夫子,却教不到半个月就翻脸跑路走人了?”雷老爷想起此事恨得咬牙。
老酸才跑就跑,临走前还赌咒了他一大篇,这仇他记死一辈子!
“爹啊啊啊啊……”雷敢对粉团儿苦苦隐瞒多时的“山寨土匪过往经历”竟一朝被亲爹揭破,他霎时悲从中来捶胸顿足,只差没有哀号怒吼嚎叫出声了。
卓三娘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眶赤红又隐露恐惧的雷敢,脑子嗡嗡然,一时全懵了。
她脑中空白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转望向一脸悻悻然的雷老爷,迟疑又艰难地开口。
“您……就是十年前抓了我爹上山的那山大王?”
那可是她爹爹毕生最不愿回首、最不堪记起的黑暗“惨事”……
“正是老子。”雷老爷得意洋洋地一拍胸膛。
雷敢则是眼前发黑,面色发灰,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的粉团儿,他的小媳妇儿……要成泡影了。
“粉团儿,三娘你、你听我解释——”高大魁梧精力强健的雷敢此时此刻像是被风雪打蔫了的菜苗子一样,萎靡不振又惊慌惶然失措,结结巴巴地对着她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事情是……是……是……”
相较于雷敢的慌乱,卓三娘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脸上面无表情;会面无表情是因为,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和反应才好。 犹记十年前,爹爹在出外访友后消失了大半个月,待回来后却是胖了一大圈儿,并且一回到家门就活似渴死鬼投胎地灌了两大壶茶水,稍稍歇口气后,便气急败坏跳脚地直骂了两个时辰不停口——
……什么山寨上天天野味大肉地狂塞,是拿他当彘喂吗?
……什么想他堂堂一个教习夫子,竟被个成天摸鱼上树活脱脱猴儿样的竖子整得满山滚,真真斯文扫地,师德无踪,连孔圣人都要为之大哭。
……什么像那一对蛮横顽劣得无可救药的父子,也无怪乎家中主母早早弃暗投明、离山远遁他乡了。
当时才六七岁的小三娘为何会字字句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打从出生以来,还从没见过温吞文弱的爹爹会有这么、这么……生猛狂躁的一面,是以印象深刻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