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大眼,“你——”
  司马云天眨眼间又恢复成言笑晏晏的模样,“阿奈是聪明人,不是吗?”
  吴奈郁结于心,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微笑,“教主所言极是。”目光朝一旁的小丁一瞥,“去给那位少侠送点伤药,双倍收钱。”
  “是,老板。”
  “阿奈真是怜香惜玉啊。”
  “哪里哪里,我跟银子没仇。”
  两人正你来我往时,一道宏亮的男子声音从门外传来。“给大爷泡壶热茶,准备间上房。”
  话音未落,人已走入客栈,是个头陀,满脸的横肉,眼露凶芒,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便知一身修为不低。
  小乙沏了壶茶送过去,那头陀左掌一翻直直朝他的咽喉劈去。
  小乙侧身变招惊险避过,手中热茶洒了一半出来,烫着了手。
  吴奈将一切看在眼里,趴在柜台上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偷袭小二,茶费加收一百,请继续。”
  头陀的目光看过去,先是一脸惊艳,贪婪的目光在司马云天的身上梭巡良久,才移向柜台后的吴奈,目光带了些轻蔑地打量她一遍,哼声道:“你便是这里的掌柜?”
  “不才正是。”吴奈一脸淡笑,淡定如斯。
  “看你细皮嫩肉的,莫非是个兔爷?”头陀的目光又移到司马云天身上,“两个兔爷凑一块能干什么?不如一起来伺候大爷我好了。”
  客栈内的其他人有志一同地将目光落到柜台那边,看戏的心情顿起。
  一个名门祸害,一个邪教教主,再加一个猥琐而又棘手的头陀,戏很精彩,不知鹿死谁手。
  吴奈神情自若,笑意不减。
  司马云天目光微寒,嘴角的笑倒是益发地欢畅,好整以暇地倚在柜台旁,冲着那头陀道:“要看搁下有没有这份能耐了。”
  吴奈右手一伸,“教主请随意,损坏桌椅照旧要双倍收费。”
  “少不了你的。”他笑睨她一眼,直起身子朝那头陀走去。
  小丁送完药下楼,挨到柜台边,小声道:“老板,胜算如何?”
  “五五开。”
  “平手?”小丁低呼。
  “这是乐观的看法。”
  “不乐观的呢?”小丙也凑了过来。
  吴奈拿过算盘拨了两下,推给他们看。
  小丙、小丁对视一眼,同时看向老板,“不会吧?”
  吴奈右手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道:“如果他练成了云龙邪功,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小乙处理了烫伤后也挤到柜台前,跟着小丙、小丁一起把目光投向打斗中的那抹白色身影。
  只见司马云天双手在胸前轻画一圈,一个推手击出,那头陀已如断线的风筝般一路向后倒飞,撞坏不少桌椅,跌到客栈外。
  小丁咋舌,“好厉害。”连百招都不到。
  吴奈摇头,“这头陀惹得司马教主真怒了,自然讨不了便宜。”
  小乙三人对视一眼,心有戚戚焉。惹得师叔祖真怒那更是了不得。
  看到司马云天朝柜台走来,三个店小二一哄而散。
  近来只要他们在老板跟前待的时间一长,就会收到司马教主如刀般锐利的眼神关注,心里压力很大。
  老板长年调戏美男子,如今终于踢到大铁板,他们的心情很复杂。
  掌门说的对,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吴奈看到他过来,倒了杯水递过去。
  司马云天接过手,喝了一口。
  吴奈看着客栈外倒地不起的头陀,自若地问,“如何?”
  “不弱。”
  “这样看来,那位宗主的武功真是高深得令人肃然起敬了。”说到这里,吴奈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个时候身为一教之主不是应该回到总坛坐镇的吗?”
  “我听到的消息却是,”他转着手中的杯子,微笑,“少林掌门已经代表中原武林同道向关外的穆宗主下了武林帖,邀他正月初五少林一晤。”
  “真是多事之秋啊。”
  “阿奈,你的感叹真假。”
  “教主何出此言?”
  他指着她的眉眼,“你的笑出卖了你。”
  第7章(2)
  ※※※
  冬日的夜晚总是格外的寂静清冷,温暖的被窝是所有人贪恋的地方。
  司马云天贪恋的不只是温暖的被窝,还有被窝里那具诱人的胴体。
  帐幔低垂的床上,宽大的被褥下是两具火热交缠的身体。
  屋外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床上是激情的碰撞,大战方兴未艾,两人俱是汗水遍体。
  “这几日来往的江湖人频繁,你还是不要过来了。”
  司马云天轻哼一声,“那又如何?”
  “被人撞见怎么办?”
  “江湖人不是都在猜吗,就给他们一个肯定的答案。”
  “总……啊啊……”
  他开始大力冲刺,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正当两人到达巅峰极乐之时,院中的轻响传入他们耳内。
  来的人不是一人,而且都是高手,两人对视一眼。
  司马云天凑到她耳边抱怨了一声,“真扫兴。”
  吴奈瞪了他一眼,抓过衣服飞快地穿上。
  司马云天套上长裤,抓过长衫便下了床,朗声笑道:“如此深夜造访,不知是何方的朋友,不如报个名上来,也好让阿奈备上薄酒招待一二。”
  吴奈穿妥衣服,从暗门过到隔壁房间,拉开门而出,“司马教主说的不错,现身吧。”
  十几个黑衣人出现在雪地中。
  “看来江湖传言不假,江湖第一美男子果真成了吴大掌柜的新宠,夜夜留宿在此的不肯回转炎教。”
  听到对方这样说,司马云天不以为然地笑道:“即使如此,又与阁下何干?”
  “少林号称天下第一名门正派,却纵容门下弟子与邪魔歪道过从甚密,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吴奈闻言微微一笑,“在我店中入住的江湖人形形色色,一、两个邪魔歪道不算什么,就连你们这样的魑魅魍魉不也有不请自来的时候吗?”
  司马云天抚掌,“阿奈说的极是。”
  吴奈倚在门口,手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站在院中不动的十几个黑衣人,玩味地道:“莫非诸位是觉得在下院中的雪景格外好看,所以便不辞辛苦、不惧寒冷专程半夜前来观看?这实在太感谢你们有眼光。”
  司马云天笑出声。
  那十几个黑衣人除了领头那人说过话,其他人如同木偶一般从头至尾没有出过声,也没有其他动作。
  然后,如他们来到般突兀又消失在雪白的夜色中。
  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司马云天忍不住咒骂了一声。破坏他的好事,罪不可恕。
  吴奈自语似的道:“他们这是在试探。”
  “他们这是扰人清梦。”
  吴奈笑了笑,转身进屋,再由暗门回到隔壁。
  而司马云天也返回房内,关门落闩,走过去一把抱起她跳上床。
  “还闹?”
  “刚才的兴致都被他们破坏了,要再来一次。”
  “……”
  一条人影从帐幔中飞出,“啪嗒”一声落地,堂堂炎教教主又一次被人中途踢下床。
  “回你的客房去。”
  “真绝情。”
  “哼。”
  司马云天接住从帐内飞出的长衫,无声一笑,摇摇头转身离开。
  ※※※
  放眼望去,天地一片苍茫,天气冷得几乎呵气成冰。
  披着厚重大氅的吴奈负手立在客栈门前。
  司马云天离开得突然,没有留下只字片言,似乎是炎教出了什么事。
  吴奈缓步走到店幌下的桌子旁,坐下,慢慢地给自己倒了杯煮开的山泉水,端起来,若有所思地望着路的尽头。
  正月初五快到了呢。她的眉微蹙,该来的也来了。
  风雪中那队人出现在视线中,步伐很快,几乎无声。
  从上到下俱是高手,吴奈的眼微眯,将手中的水泼了出去,水浸了雪,不久便结成了冰。
  她慢慢地又为自己倒了杯水,捧在手中,泰然自若地看着那队人掠近。
  轿子在店幌前停下,狂风吹动轿帘,雪花在风中旋转不休。
  轿帘掀开,一个中年男子走下来。
  他一身黑衣,国字脸,浓眉大眼,眼神凌厉又隐含杀气,每踏近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迫,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吴奈微微一笑,拿过一只杯子倒了杯水向前一推,稳稳停在离桌边三寸之处,抬手做出请的姿势,“宗主,请用茶。”
  穆柯在她对面坐下,拿起杯子,道:“吴大掌柜不愧是圆慧方丈的师弟,这份从容镇定不是一般人拥有的。”
  “宗主的气度更让人心折。”
  穆柯喝了口茶,蹙眉,“吴大掌柜也习惯拿水待客吗?”
  “宗主来得过于快速,来不及让小二另外备茶,只好请宗主委屈一下,与我喝一种茶。”
  穆柯的手轻放在桌上,笑道:“吴大掌柜的爱好总是与众不同些。”
  “宗主行事也与人不大相同,彼此彼此。”
  吴奈不动声色,右手五指在桌上轻叩,怡然自得地举杯喝水。
  轿旁的一个轿夫突然右脚向下一踏,一股大力无声袭向端坐的吴奈。
  杯中水往外一泼,她低头浅笑再为自己倒上一杯,喃念道:“天气寒冷,这水未及入口便已凉透,真是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