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究竟想说什么?”
  “意浓,”他低笑。“你问我想说什么,我倒想问你,心底究竟想什么?”
  她看著他,竟茫然起来。
  “我来告诉你吧!”巴雍竣撇嘴,犀利的眼直视意浓。“无论你心底想什么,你只能想‘离开他’这件事。现在不想,恐怕永远都无法再想。”
  她移开眼,望向别处。“我确实想著这件事,但是,我不能拖累阿玛。”她回避巴雍竣犀利的言词。
  “你已经想到方法?”他知道她提及此,便已经考虑周全。
  “取而代之,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好方法。”果然,她说。
  “取谁,而后谁代之?”
  “一名女子,取代另一名女子的位置而代之。”
  他深深看她。“你能全身而退?”意有所指。
  “可以。”她答得淡然,却笃定。
  他眯眼。“在江南,娄阳那一掌,你已武功尽失,不能回到江南。”
  “我明白。”
  “你考虑过,留在他身边?”
  她未答。
  “你是女子,离开他,难道一生不嫁?”
  “嫁与不嫁,要看缘分。”
  “你与他无缘?是他在江南那一掌,打掉你们的缘分?”
  “有缘无缘,是老天爷注定的。”意浓淡淡吁了一口气。“或者,该说,我不是唯一与他有缘的女子。”
  他笑。“自古女子善妒。”
  “男子便不嫉妒?”她反问。
  “离开江南一年,你已经敢质疑你的主人了。”他挑眉。
  意浓笑。“男人不善妒,只是不愿正面回答问题。”
  巴雍竣咧嘴。“该叫织心来与你谈,你对你的主人没有真心也没有敬意。”
  “是您有了织心,便不要其他人的真心与敬意了。”她笑他,从来不曾如此大胆。
  巴雍竣眯起眼。“所以,我说你变了。”
  意浓收起笑。
  话题又兜回原点。
  意浓不再答话,因为人总是会改变……
  唯一不变的,是她想要离开元王府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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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为他看错了。
  因为他的妾室不可能会与巴雍竣在一起。
  “那不是格格吗?她怎么能与巴大贝勒在一块儿?孤男寡女的,难道不怕人闲言闲语?”娄阳的侍从祥顺倒先开口了。明知道主子就站在前面,他嘀嘀咕咕的,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三道四。
  娄阳冷眼看著那一男一女。
  “贝勒爷,您是不是该上去问问——”
  “不必。”他的口气冷淡。
  若非弘亲王今日约他至琉璃厂的古玩铺,他还不知道,原来巴雍竣与他的妾居然有往来。
  原来他以为,意浓与巴雍竣的关系,仅止于巴府福晋自作主张为儿子选妻,两人之间既不相识也没有丝毫瓜葛,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本来就是认识的。
  “不必?”祥顺觉得奇怪。“可贝勒爷,就算不理论,您至少也应该上前问个明白!”
  娄阳却冷笑。“不必问了。”
  “可贝勒爷——”
  “她还能待在王府几天,都是个问号。”他寒声打断祥顺的话。
  祥顺瞪大眼睛,闭起嘴巴。
  他听懂了爷的意思,所以不敢再问。
  “回去不必提这件事,如果我听见什么风声,唯你是问!”娄阳交代。
  “嗻。”祥顺低头回话。
  娄阳像若无其事一般,面无表情,转身走进与弘亲王约好的古玩铺。
  他不立即处置这件事,并非不跟她计较。
  巴雍竣竟敢与他的妾室纠缠不清——
  如果他要计较,也会先找巴雍竣计较!
  至于他的妾,在定她的罪名之前,他要知道,她私下与巴雍竣见面的原因。
  元宵灯节,元王府里的人都出外赏灯。
  就连老福晋也与王爷一道,进宫观赏宫灯去。
  “贝勒爷,额娘让您带著我与大格格,还有意浓,一块前往天桥市集欣赏花灯,咱们现就一道去吧!”府内晚辈送王爷福晋出府后,芸心善解人意地提此建议。
  娄阳没兴趣赏花灯,但为保护芸心与大格格,他也要一道前往。“三名女子太多,我一个人照会不来。”他冷淡地看了意浓一眼,意有所指。
  芸心觉得不对劲,今夜火药味似乎特别浓厚?
  “那就我与大格格一道,您与意浓一块儿,咱们分头赏花灯去!”
  “不必了,你与瑞阳不跟我一道出门,就让人没了兴致。”他似乎是故意的,在意浓面前这么说。
  芸心看了意浓一眼,努力化解尴尬:“难得今夜良宵,我瞧还是得偏劳贝勒爷,咱们一块儿出门赏灯,就三个人一道出去吧!”她说,热情地回头问:“你也很想去吧,意浓?”
  她当然想去。
  但她明白,她的夫君不欢迎她一道去。
  “就算不想也得去。”芸心又说:“辜负了今夜,良宵便不再来,今年有今年的好、明年有明年的美,年年元宵赏灯,谁都该去——”
  “碰巧妾身今日身子不妥,不方便出门。”意浓打断了芸心的好意。
  芸心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对意浓挤眉弄眼暗示,意浓却像是看不见。
  娄阳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的脸色很冷,没有表情。
  “少福晋大可不必将妾身的事挂在心上,尽管与大格格一道前往市集,尽情观赏一年一度难得的花灯庆典。”她也不提娄阳。
  看花灯,便是要赏心悦目,既然不受欢迎,那么她可以不去。
  “好,你休息吧!”娄阳仅仅这么说,然后迳行往马房备马。
  他不问她哪里不适,也没有半句安慰的话语。
  “贝勒爷!”芸心叫不住他,只能著急地朝意浓这头望。
  意浓对芸心微笑。
  她张嘴以唇语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去吧,我独自留在府里很好。无声地安慰芸心。
  她明白芸心是善良女子,非常关心自己,上回她是故意在娄阳面前说三道四,其实她与芸心虽不算深交,却能彼此了解。
  因为她们都是独特的女子,思想见解,有异于常俗。芸心若嫉妒丈夫的妾室,那一日就不会到文锦堂找她。
  可是,你呢?芸心以唇语回问她。因为大格格与下人们都在这里,她们都不便表现得太过熟识。
  意浓又笑,她以笑容表示她很好。
  知道芸心还是会担心自己,抢在芸心之前,意浓调头对元喜说:“扶我回去休息吧!”
  元喜虽依言扶著她的格格回屋,心底却怪贝勒爷不体贴,但在刚才那样的场合里,是没有下人说话的份的。
  “听见格格身子不好,贝勒爷刚才那样说话,实在太无情了。”回到屋内,元喜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
  “他说话了吗?我记得他什么也没说。”意浓的声调平静如止水。
  “就因为什么都没说,所以无情!”元喜很生气。
  她不明白,当时明明是贝勒爷指名要娶格格,现在又为什么对她的格格如此冷淡?
  “其实,我们可以自己去。”
  元喜还在生气,意浓却突然这么说。
  “自己去?”元喜觉得不妥。“可是,格格,您不但贵为格格,还是嫁进王府的夫人,怎么能随便抛头露面,何况是单独前往外城?与贩夫走卒一道行走于市集,实在是太危险了!”
  元喜不知道意浓时常单独一人出入琉璃厂附近,因此还为她的安全担心。
  “夫人?”意浓笑。“我只不过是一名妾室。”
  “在这里,谁不知道您的出身?谁敢拿您当妾室看待?”
  “一旦夫君的恩爱不在,府里的人,就只会拿我当一名妾室看待。”
  元喜皱著眉头。
  她当然明白格格的意思是说,到那时王府里的下人们都会欺主。
  “你不必烦恼,不会等到那个时候。”意浓似不经意道。
  “格格?”元喜听不明白。
  “我们出去吧!”她不做解释,反而这么对元喜说。
  “出去?格格,您真的要单独出门吗?”
  “有何不可?”
  “可是……”
  “你怕?如果你怕,那么我不做‘夫人’总行了吧?”她笑,突然起了玩心。
  元喜不吭声,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不做夫人,就做小子吧!”她对元喜说。
  元喜还是听不懂。
  “你到下处去,借几套小子们的衣服回来。”
  “格格,您借男人的衣服做什么?”
  “做什么?”意浓笑。“借衣服,当然是用来穿的。”
  “穿?您要穿男人的衣服?到市集赏花灯?”元喜睁大眼睛,不可思议。
  她的格格,不但说得出女子不必嫁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连乔装打扮成男子也不怕!原来她的格格,还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可她不明白,被贝勒爷冷落,格格怎么还有心情乔扮男装,出门赏灯?
  “对,你总算明白了。”意浓点头夸她。
  她看起来不但有心情,而且心情还不坏。
  易装打扮逛宣南天桥,这还是头一回。
  其实很早之前,她就想为刊本找一个特别的好题目——
  倘若能以女子的文思、加上男子的眼界,来写一篇元宵游记,那肯定是再新奇别致不过的了!
  “您怎么能对她那么冷淡呢?”到了天桥,趁瑞阳与丫头走在前方欣赏花灯时,芸心对陪伴在旁的娄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