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少良呢?”这是他始终耿耿于怀的人。
  她考虑了一下,犹豫了一阵,她——实在没有理由不说实话,对吗?根本不值得隐瞒的!
  “你一定会想不到,早晨我回家是他送的!”她说。
  “他送你回家?”他果然意外。“怎么可能?”
  “我下楼他已在楼下!”李颖淡淡地。她不想提少良等了一夜的事,何必再刺激思烈呢?
  “岂有此理!”他涨红了脸。“他还不死心?”
  “思烈,别误会他,他并没有企图,而自我也告诉了他关于我们的事!”她说。
  他吸几口气,硬生生地压抑了心中激动。
  “他怎么说?”他问。
  “他能说什么呢?当然只能祝福!”她非轻松地。“何况他说什么又怎能影响我们?”
  “你也请了他晚上吃饭?”他问。
  “当然!”她看他一眼。“不是说好也请他?”
  “我总觉得别扭!”他摇头。
  “思烈,你的好风度呢?”她笑了。
  “好风度被爱情埋葬了!”他也笑了。
  “看来——爱情还真埋葬了不少东西!”她有些感叹。
  “后悔了?”他凝望她。
  “不——看着路,好好开车!”她警告着。“我不是后悔,而是觉得世界上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事,冥冥中自有主宰,很公平的,我们得到一些也必失去一些!”
  “你可知道为什么?”他问。带着一抹动人的笑意。
  “为什么?”她望着他。
  “因为上帝是天秤座的!”他幽默地微笑。
  她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笑,依然那样望着他。
  “思烈,该让芝儿也知道吗?”她突然问。
  “你想为自己带来无穷尽的麻烦?”他敏感地皱眉。
  “她迟早总会知道!”她说。
  他咬着唇,黑眸中的光芒闪烁不定,他是矛盾的。
  “我——不愿意在今天考虑这个问题!”他终于说。
  “思烈,你实在变了,这不是你的个性!”她摇摇头。
  “我——不想冒险,在妥善办法没想出来之前!”他说。
  “我相信由我们告诉她比她自己知道会好些!”她似乎在坚持。
  他没出声,半条路都走完了他一直没出声。然后,猛然之间来个大转弯,“保时捷”嗖的一声转回另一条路,从几辆汽车之间穿过去。
  “思烈,你——”李颖大吃一惊,吓出一身冷汗。
  “我们现在去找芝儿!”他沉声说。
  思烈,思烈,怎么回事呢?他的深沉呢?他的稳定呢?他不但失去了好风度,也失去了自己个性!爱情真的埋葬了一切?那么这爱情对或不对?值不值得?
  李颖沉默着。虽是她建议的,可是她却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现在去告诉芝儿,怎么说呢?我们已经不顾一切的同居了?这——这——
  然而思烈根本不给她考虑的时间,汽车已停在芝儿所住的大厦楼下。
  “思烈——”李颖犹豫着。
  “我们上去!”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好像怕她逃走,怕她临阵退缩。
  她暗暗叹息,事到如今已是无可选择,也许凭思烈一时的意气,一时的冲动真能解决呢?
  芝儿住的地方从门外望去就与别的不同。她是另外再装修过的,这是她的个性呢!她总是喜欢鹤立鸡群,标新立异。
  按下电铃,似乎——一切都不可改变了!
  ☆☆☆
  应门的居然是芝儿。她穿着一袭白色毛巾长袍,素净着一张脸,一丝儿化妆品也没有,原先安详的神色在看见思烈和李颖之时起了变化。
  “是你们?”她显然是惊讶,意外。
  思烈没有表情。也没有出声。李颖觉得好尴尬,这样冒昧上门,算什么呢?
  “我们来——看看你!”她有些讪讪然。
  芝儿似乎自嘲,又似乎嘲弄地笑了。
  “我很荣幸!”她让他们进去。
  坐在芝儿那十分精致的客厅里,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当然是别扭的,不自然的。
  “喝点什么?两位!”芝儿是很不错的女主人。“酒?或是果汁?”
  “我要茶好了!”李颖说。她要费好大的力量才能——使自己笑得自然些。
  “思烈,你呢?”芝儿眼波一抛。“什么酒?”
  “茶!”思烈没有表情。
  他是看见芝儿就没有表情,所有的怨恨,厌恶都凝聚眼中。
  “茶!”芝儿重复一句,然后转告一边的女佣人。“两杯茶,我要鲜桔子水!”
  女佣人退下去,芝儿也坐下来,坐在李颖旁边。
  “思烈以前从不喝茶,他是酒徒。”芝儿笑着说:“我总是喝茶,是那种有茉莉花的香片。回到台湾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都变了,酒徒居然喝起茶来了,而我却是一见到茶就反胃!”
  思烈微微皱眉,却依然不出声,他忘了来这儿的目的?他要沉默到几时?
  “有些习惯的改变——的确是很奇怪的!”李颖只好说。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以前她可以面对芝儿傲然、冷漠,她可以不必敷衍,可以不必理睬,现在——她似乎要委曲求全,她不是也失去了自己的个性吗?
  “是吗?”芝儿笑得好特别。“思烈不是受你影响?”
  “我不知道,”李颖看思烈一眼,要到什么时候才说话呢?“不过常常在一起的朋友,是容易互相影响的!”
  “常常在一起的朋友!”芝儿大笑起来,然后,笑声突然停止.非常地怪异。“潘少良刚来过!”
  “他?!”这是思烈的声音,深沉的黑眸突然闪过一抹亮得出奇的光芒。
  李颖眉峰聚拢!潘少良?什么意思?
  “就是他!他在送李颖回家之后就来了这儿!”芝儿笑,有一种难测高深的味道。
  “他来——为什么要告诉我们?”思烈冷冷地。
  “我也是这么想,该不该把他来过的事告诉你们,”芝儿说:“因为他说了一些话!”
  “他说的话与我们无关,我们不想听!”思烈硬硬地。
  “不想听就算了,”芝儿潇洒地拍拍手,接过女佣人送来的鲜桔子汁。“喝茶吧!”
  李颖接过茶杯,心中却不停地在想,少良为什么来?又说了什么话?芝儿为什么欲语还休?胸有成竹?然而刚进门时,芝儿不是神态安详吗?
  少良该不会说了她和思烈昨晚的事吧?少良不该是那么多嘴多舌的人,何况——这是件足以掀起巨浪的事!
  思烈几乎是听见少良的名字就发怒,就沉不住气,他狠狠地盯着那杯茶,呼吸也慢慢变急促。
  “要不要吃点心?你们吃过午饭吗?”芝儿轻描淡写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说,潘少良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思烈低吼着。“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你以为他会说什么?”芝儿微笑着反问。
  “相信他说的不是我们来所要告诉你的事!”李颖突然加了一句,她似乎冷静下来了。
  “哦!你们也要告诉我一些事?”芝儿的笑容变得勉强,变得不自然。
  “先说潘少良的!”思烈不肯放松。
  “先说你们的,我才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和他一样!”芝儿也不肯让步。
  “好,你听着,”思烈的脸上浮起暗红,他这么冲动,他能说得好吗?思烈。“我们——我和李颖已预备结婚,而且由不得你阻挠,破坏!”
  “恭喜啊!我为什么要阻挠、破坏?”芝儿夸张尖锐,皮笑肉不笑的——她也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神经吧?
  “那很好!”思烈站起来。“我们要说的话已经说完,我会让律师通知你去签字离婚!”
  “好!”芝儿这个好字不知道说他直截了当得好?或是答应到时候去签字,从她的神色上完全看不出来。
  “谢谢!”思烈也不理会她是什么意思,反正好就是好,对吗?“谢谢你的爽快!”
  “不要谢得太早,说不定以后你会恨我、怨我!”芝儿似笑非笑。
  “你是什么意思?还想玩什么把戏?”他忍不住怒气了,芝儿的爽快并不是真的!
  “把戏我并不想玩,但是目前我仍有权告你!”芝儿的笑容一下子收敛,变得冷酷。
  “告我?你能告我什么?”思烈涨红了脸。“你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或者是莫名其妙,但我有人证!”芝儿冷笑。
  李颖心中忽然冒上一股寒意,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人证?潘少良?可能吗?少良是那样的人。
  “人证?”思烈也呆怔一下。“去用你的人证吧!我不介意你告我,我的目的是离婚,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我知道你们是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了。”芝儿看沉默的李颖一眼。“然而我就这么好欺负?”
  “没有人要欺负你,我只是不想被你拖累一辈子!”思烈沉声说。
  “哈!我拖累你?好得很,当初又不是我逼你结婚的,今天你也没办法逼我离婚!”她说。
  “原来你还是不肯离婚!”思烈恨得声音也变了。
  “我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但是,我不能任人欺负!”芝儿神色一变,强硬得无与伦比。“想造成事实来逼我就范?当我叶芝儿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