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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湿的薰风夹着货车在附近公路上飙过的声响,从窗缝里溜进来,看来又要下雨了,今年的梅雨怎么没完没了。

  我躺在床上乾瞪眼睛,看着天花板,心裹就有一点点的不安份。我伸手朝睡衣里摸,脑海里都是小夜子。也飕过一丝对奈月的歉疚,小夜子却教我的欲念停不了。

  我慢悠悠地眯缝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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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清早上班的繁忙时间就如刑场。

  梅雨季节就更不堪了。身旁那个大叔,_把伞挨着我的腿,裤管都给湿透了;黏糊糊湿漉漉就教人毛躁烦厌。换来一个可爱女生又作别论,不过也是划不来,搞不好还会神经紧张。随便乱动,就让人家误会是色狼,对着一个大叔,动作粗鲁但不必管,倒乐得轻松。

  与其说车厢内满是一阵翳闷焗热,倒不如说是杀气腾腾好了。到底是谁,一头廉价发乳的便宜货气味冲过来,还有那一撮长发,刚朝我的脸上扫。我浑身尽是不满的牢骚,心情都坏透了。一个胃胀胀的,不能够呼吸,恶心感觉涌上喉头。

  我咽一咽口水。最近,偶尔会出现这种症状。也许是不吃早餐惹的祸吧,可是,早上的五分钟有多矜贵。还有三个站就抵达御茶之水,再忍耐一下就好了。我咬紧牙关。

  回到公司,打过工卡,暍杯咖啡再开工。那种嗯心的感觉终於从喉头慢慢退下来了。原来想喝一杯日本茶的,可是,公司的茶水间是自助形式的,就只放着咖啡,这总比胃里空落落的要强。

  我整理早上要用的文件和估价单,还要准备今天交给客户的资料等等。

  接近中午,课长唤我。

  「宫永,过来一下。」

  听着他一把声音,後颈窝就要起鸡皮疙瘩。这个进藤课长明年都五十岁了,从大阪调来这里有三个月,暗地里我给他起了个绰号「癞蛤蟆」。还没有习惯他那一腔关西口音。我倒不是讨厌关西,但说到底,若不是那满嘴乡音,也许我可以跟他熟络一点。

  我站起来,走近坐在窗旁的「癞蛤蟆」。

  「是这个!」

  放在桌子上的是一张计程车收据,我前天才交给总务部的女同事。

  「有甚么问题呢?」

  「才一点路,干嘛坐计程车?」

  课长语带责难,就是明明白白地怪责我好浪费。我押住那_口气,正经八百地给他一个解释。

  「我拿着足足有十二寸的货办,乘火车实在不方便,所以乘计程车了。」

  「癞蛤蟆」用鼻子哼了一下,吊梢眼睛瞟着我。

  现在的年青人劲辄就要坐计程车,当年我就背着这点东西,给客户送过去。」

  我缄默不语。我可不觉得这种事情值得自豪。他是搞不清楚,在适当的时候坐计程车就是合情合理,老是以为劳动一身筋骨就是勤奋工作。

  「嗯,算了。R公司那桩生意好像谈不拢了?」

  「对手肯提供九折优惠,我们根本没有谈判筹码。」

  大概三个月前,R公司原来就是我看上的目标,知道竞争对手肯割价,也跟「癞蛤蟆」商量倒不如提供优惠跟人家拼,到头来却得不到首肯。所以,这次「癞蛤蟆」可要负上部分责任。

  「结果就是为了折扣赔掉生意?」

  「就是这么_回事。」

  「身为营业员,不能够提供折扣优惠,就要动动脑筋,以服务态度出奇制胜。你干这行有多久了?就光剩一张嘴说推销,要拿个真心出来才行!是真心!」

  好不容易按下的怒火又升上来厂。听到「癞蛤蟆」口中吐出甚么「真心」这些词汇,就觉得他玷污了这两个字。

  「跑生意就要拿出诚意低声下气,谦恭低头不会损你甚么吧?跟部长低头,跟课长低头、就连那个接待的黄毛丫头也别放过,一律低头百般讨好,明白了没有?」

  他一开腔就没完没了。「癞蛤蟆」最爱发表他那一套人情义理的伟论。每天都一样,谁给他逮个正着就要讲不停。我感到不耐烦了,马上说话堵住他的嘴巴。

  「课长,虽然不能说是补偿,但我跟品O公司的临时合约已经敲定了。」

  「哦?」

  他愕了一愕。

  「虽然他们订购的型号属於中价货色,可是,连终端装置都交由我们公司负责了。虽然跟R公司那桩大买卖不能相提并论,到底也算是一份有体面的合约。」

  「嗯,是吗?就给我好好的干!」

  「是,我失陪了。」

  我跟他鞠躬,夹着一点得意返回座位。

  哼!有什么了不起。就是这种心情。

  「喂,後藤,过来一下!」

  又轮到另一个同事了。他老是爱数落下属,满嘴吹毛求疵,这都是「癞蛤蟆」的癖好!

  我把文件放进文件袋裏,再把它塞进公事包。还传来阵阵关西口音,令憋在肚子里的一口气换成一阵阵烦躁。干吗那种家伙会当上课长,我倒怀疑他的工作能力,既没有能耐驾驭下属,大清早又只净看那些刊载女人又闪双腿的黄色小报;下属碰壁就推卸责任,功劳彩头就一把揽过去。这种男人哪儿来的能耐当上课长?这个时候,就总要教我摸不透公司的制度。

  「宫永,你的电话。」

  对坐的女同事说,我就拿起听筒。

  「是,我是宫永。」

  「呀,是我。」

  是奈月。我压低声线。

  「怎么了?」

  「昨晚我跑回家去,对不起。」

  「不要紧。」

  我用下巴抵住听筒,一双手却忙个不停。跟O公司签好临时合约之後,下午还预定要上三家公司跑一趟,现在要先把资料准备好。

  「昨晚我一口气哽住了,一声不响就回家去,我还是觉得要问个清楚明白。」

  「甚么事?」

  「其实呢,也许是我多疑吧!昨晚你讲电话的时候,我不是去结账吗?就是那个时候,嗯,其实也不要紧的,只是,那个时候,我在你的钱包里……」

  「下次再跟你说吧。」

  我现在没守跟奈月磨蹭。挟着对「癞蛤蟆」的不满,我下由得发晦气。条月默不出声。

  「现在忙死了,再见。」

  等不及她的反应,我就挂线。

  我拿起公事包站起来。真的没心情跟奈月聊。我在报告板上写下自己的行程,就离开营业部。恨不得马上逃出来,巴不得跑去一个听不到「癞蛤蟆」声音的地方。

  我等候升降机,冷不防行人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转过头,原来是前辈大矢。

  「别管课长就好了。」

  「嗯,我明白」

  我耸耸肩,轻轻点头。

  「这种人大概是天生臭脾气吧?但不知道多少次,我气昏了头脑,就想狠狠揍他一顿。可是。我才新婚,不能够这么冲动呀。其实,老婆现在是这个样子。」

  大矢双手捧开肚皮,装出大腹便便的模样。

  「呀,有喜了?」

  「就是呀!生活担子就落在我的肩上。沉不住气一时冲劲,搞不好给裁出来。家人的生活就没着落了。你还好,大不了辞职不干。反正单身,轻松多了。」

  升降机打开了,我们进去。我按了一楼。

  「才不敢轻言辞职呀!我没有这份勇气。」

  「是吗?」

  「现在经济不景气呀!」

  大矢叹气。

  「到头来,怎样捱尽人家闲气怎样憋气,都要一辈子当个上班奴?」

  我跟大矢跑到附近一家定食屋去,提早吃个午饭,然後在车站剪票口道别。他要去千叶那一带,我去品川,刚好是相反方向。

  也许是过了中午,火车空空落落,我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来。天空还是昏昏沉沉的,雨水来个小休止,却不知道甚么时候要再洒下来。

  大矢的话让我耿耿於怀。

  「到头来,怎样捱尽人家的闲气怎样憋气,都要一辈子当个上班奴。」

  大学毕业,我满心期待。踏足社会,就是成熟的证据。跟那些和老爸差不多年纪的客户交涉,解释机种型号等问题,心里多少有点飘飘然。

  现在却说不过去了。理想原则尽掉开,_切全凭公司的意旨,我没有任何决定权。合约谈拢签定,就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开心,有点成功感,然後就是零,不再有任何感觉。

  净有这种想法,到头来就说明我还是孔臭未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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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品川O公司都已经十次有多了,虽然说受到经济不景气牵累,日子难熬,他们还是打算把_些老旧的办公室电脑丢弃,换上_批轻便的、操作简单的。我收到消息,就马卜跟他们游说推销。我跟总务部的课长喝酒也有好几遍了,应酬交际的预算削减,我就自掏腰包。早阵子,他要搬家,我甚至跑去帮忙。

  上_次,终於来到签定单约这个关口了。今天,我带来文件让他盖印,再商量送货日期,一张合约大致都算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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