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由歆惠的安排,荻野真安适的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中。其实他从踏进这间办公室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她。
她完全没变,依旧戴了一副黑框眼镜,遮去了她漂亮的眼睛;一头长发往后脑服贴的梳成一个发髻,露出柔美的耳朵及颈项;黑色系的套装、长至膝盖的窄裙,掩住她修长的美腿。埋首工作中的她仍是那么美丽,散发出耀眼的光采。
虽然他在美国会定时收到她的一切报告,但看到她那么生动鲜明的在自己面前,彷佛伸手可触……
徐敏儿挫败的挂上电话。她从没有这么沮丧过,她并不常碰到无法掌控的事件,但,弗雷斯特先生却像是空气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做事的原则是:事前,确立目标;过程,彻底实行;事后,果断决策。依循这个理念执行任何计画,通常都能精确地预测到过程中的阻碍与最后的结果,任何事都能在掌控的范围内,从不曾发生失措的窘况。
为了找这个弗雷斯特,她几乎快把台湾翻遍了,却仍找不到他的丝毫踪迹。她甚至打电话到美国总公司询问有关弗雷斯特这个人的背景,得到的答案却是总公司里没有弗雷斯特的任何资料!他能高居督察的位阶,怎么可能没有他的任何资历呢?怎么可能完全空白得像一张白纸?!
她又查了弗雷斯特入境台湾的记录,心想,如果他在台湾有亲友,或许他的「失踪」就有可能是先行去探望在台湾亲友。但查过资料之后,发现弗雷斯特根本从未来过台湾。这个事实令她更忧心了。这代表他没理由、也没动机消失不见。
寻找弗雷斯特这个人变成了一个──MISSION IMPOSSIBLE的事。
徐敏儿按着隐隐作疼的胃;从以前她的胃就不好,无论是生理或心理因素都能引发她的胃不适;只是,公事上的压力已有几年未曾引发她的胃痛,没想这次因找不到弗雷斯特而引发她已经多年未发作的胃痛。她不禁挫败的脱口而出:「弗雷斯特,你到底在哪里?」
「我在这里。」回应佳人呼唤。
是谁在说话?徐敏儿循声呆愕的望着三公尺外的会客室内的,一个帅气得像是从杂志上走入现实世界的封面人物,正安逸地坐在沙发中。
「你找我?」荻野真扬起眉头,对上她的眼睛,朗声一笑。
「你是弗雷斯特?!」眼前展露阳光气息的男子,完美无瑕的脸庞立刻占据了她的视线。
她诧讶的望着他,久久无法收回自己不敢置信的目光。寻寻觅觅的人竟在灯火栏栅处──喔,不,是在三公尺外的会客室!
荻野真含笑的眼神紧攫住她眼镜下的灿亮美目,好整以暇地道:「如假包换。妳需要检验证件吗?还是查验我的护照?」
呵,他就是贪爱她这惊慌失措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你……你不是美国人?是台湾人?」弗雷斯特不是美国人吗?眼前这个人的中文简直标准得可以播报新闻了。
「我是华裔美籍,从小在美国长大。」虽然她话中带点诘问与指责,但都无损他的好心情。荻野真从头到尾笑容可掬地坐着,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更浓。
「这不是重点。」徐敏儿连忙摇摇头,续道:「重点是公司派了人到机场接你,为什么没接到你的人?你怎会自己跑来公司?」徐敏儿瞪着他碍眼的笑容,心里压根儿不信这个人就是总公司派来的督察,即使他可以拿出所有的证明文件。
「出关以后我在机场等了好久,可是并没有任何人来接我。我几乎等到我坐的那班飞机上的人都走光了,还等不到接我的人。后来我想想,与其在机场浪费时间,不如就直接坐车过来,反正我有公司的地址。」所有在机场外接机的人,全一窝蜂往穿着西装的商务人士拥去,根本没半个人来搭理他。
徐敏儿无言的看着他的穿著,可以理解老刘为什么会漏掉他。「不过,你怎么会坐在会客室里?」她却毫无所悉,这才是她自始至终紧绷着脸的原因。
「楼下柜台接待小姐带我上来的。有什么不对吗?」脸上表情不再冰冷的她,是令他笑瞇眼的主因。正考虑着要不要提醒她把嘴巴闭起来……
虽然在他眼里她这副模样看起来好性感,不过,别人可能不这么想吧。
「可是……怎么没人通知我?」她蹙了蹙眉头。她不是交代过楼下的柜台小姐,如果弗雷斯特先生到了公司,要第一时间通知她?
荻野真凝着她,修长细白的手指端起桌上的咖啡了啜一口后说道:「我可是坐在这里等了两个多小时。」语气像是情人般哀怨,脸上却露出愉快的笑容。
呵,也因此得以贪看她两个多小时。
在他过于灿烂的笑容下,徐敏儿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呆瓜。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也为了缓和自己失措的窘相,徐敏儿回过头扬声问道:「弗雷斯特先生什么时候坐在这里,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歆惠一副做错事的模样过来认错。「对不起,徐姐,我以为……以为……他是哪个公司的小弟。」谁叫他穿得像快递公司小弟的模样。
怎么会出这个乌龙事!徐敏儿懊恼的在心里检讨自己的过失。第一个错误是以为弗雷斯特是美国人;第二个错误是被他邋遢的穿著误导;第三个错误是他怎么越过管制一向严格的门防──呃……严格,至少以前她是这么认为。
他在任何地方出现都比不上在这里出现更令她错愕。也因此她才会失去平日的沉静,露出惊慌。
不过,现在不是抱怨责怪的时候,也不是和眼前这个男人「四目相对」,来回对话半天,却无半句重点的浪费时间。
她迅速恢复了冷静,立刻简明俐落的说道:「对不起,弗雷斯特先生,这是我们作业上的疏失,造成您的困扰,我代表公司向您致上万分的歉意,我愿意负起所有行政疏失的责任。」她不希望因这些阴错阳差而让总公司认为台湾分公司的效率不佳。
「哪里。是我自己太急于想要看到我想念的人罢了。」他露出如春风般的笑容。
「想念的人?」他不是从未到过台湾吗?徐敏儿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某种奇特的情绪,警觉的望着他。
这个弗雷斯特浑身上下充满了奇异的色彩。一个跨国企业的督察是何等高阶的职位,怎会穿着这么邋遢的衣服到公司?
社会学家曾对人的衣着与和群体生活的相关性归纳出几种行为模式。对于这种与众不同的人的心态,判断若不是自大得过了头,就是桀傲不驯的完全不理会他人的目光,更不受社会道德规范。不论他是哪一种人,都是令人头痛的人物。
更可疑的是他脸上那耀眼得刺目的笑容,还有那奇特的眼神,注视她的眸底有着两簇奇异的火焰,莫名的令她心生警惕。
「对啊,我想尽快看到全球中绩效最好的雄鹰集团台湾分公司的──所有工作同仁。」荻野真眸光一敛,遮去眼里浓烈的思念,不想让自己炽烈的心绪吓到她。他的敏儿的感觉好敏锐呵。
「相信我,弗雷斯特先生,台湾雄鹰的员工不会让你失望的。」徐敏儿口气客套,但防备意味很浓。
「我当然相信妳。」仍是一径的笑。
「你好,我是徐敏儿,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我将负责您在台湾时的一切行程。希望我个人的疏失,不会破坏你原先对台湾分公司的好印象。」她恢复一贯的工作态度。
「当然不会,这种意外不是人可以完全掌控的。」他轻松的说道,善解人意的替她避免了尴尬的处境。
「对不起,弗雷斯特先生,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对于您到台湾的视察,我已经为您安排了所有的行程。」
拿出整理好的行事历,她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首先,我安排了您和各部门的副理、协理等重要干部会面,然后再分别视察管理部、资产管理部、研发部、融资部、财务部及投资部,另外庶务部、人事部等行政单位则面会其部门的主管即可,还有……」
「等等,再听下去我准会睡着。」荻野真连忙举起双手打断她没有丝毫停顿的话。「我并没有打算一个个视察这些单位。更何况,这也不是我此行的目的。」
「咦!弗雷斯特先生这趟台湾之行,不是视察公司业务?」那他来台湾做什么?
「这个问题嘛,等我回饭店好好睡上一觉之后,明天再来解决。」长途的飞行让他一天一夜未合眼。
她却习惯先做好规画。「弗雷斯特先生,请问我明天几点到饭店接你?」这个人不仅打呵欠,也伸起了懒腰。
「不用了,明天我睡醒后再去妳家接妳,妳在家等我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