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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在生气?他猜著,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

  “是不是你口里娶了妻,又相敬如‘冰’十二年,让他妻子发了最大的惭愧心和最勇猛的上进心,精进成佛的那个?”很随意的语气。

  她在生气,他肯定。

  空门化心叹了叹,思量一下,道:“蚨儿,你写的迦叶故事……”

  “啊,等你娶了我,我就不写了。”随意变成了随便。青蚨冲他一笑,带著花香的柔软身子靠过来,斜斜倚在他怀中,手紧紧圈在他颈後。

  不知她想干什麽,两人默默对视半晌。

  她突然大叫:“化心!”

  来不及回答,香气扑鼻而来,冲得他满口皆是;从慢慢啃咬他的唇,到一点一滴侵城掠地,僵硬的手扶在纤腰上,不曾推开。

  微皱的眉在脸上形成阴影,她有些意乱情迷,却欣喜他的顺从。没有推开耶,她正想得寸进尺时——

  “哎哟!”

  唇齿相撞,惨呼一声!

  青蚨又羞又气,捂著微痛的唇,挣开大掌,不顾他的僵硬及呆怔,她轻悄悄纵身跃起,踏叶下山。

  “师父。”空门化心微无声息的迈入,冲背对禅门的玄智叫道。

  “是化心吗?”

  “正是徒儿。”盘腿坐上蒲团,几缕乌发轻飘,散在肩上。

  “不与你师弟多叙叙?”

  “不了,师父。”看著玄智稳如泰山的背影,空门化心迟疑片刻,问:“师父,你曾告诉徒儿,劫劫相接,辗转无穷。”

  玄智点头,并不回身。

  “佛经有记,假如把这大千世界的一切都制成墨,每经过一千座国土时点下一个墨点,直到把墨用尽,所经历的时间恰好是一个‘劫’。因红尘中劫劫相接,故为点尘劫。当日,徒见曾问师父,这可是我的劫?师父至今未曾回答徒凶。”

  “答案自在你心,何须再答。”

  自在他心,自在他心呀!

  呵!翘起唇角,空门化心轻声道:“佛经曾记,劫初起时生千朵青色莲花,告诉红尘世界上有千佛现身,徒儿明白,劫,也是缘。”

  “甚好。”

  “师父,徒儿想看这大千世界,看种种红尘劫数。这一去,许会花上一段不短的时间,有念化师弟,弟子放心许多。”原想过了七月十五便与青蚨离开,念化师弟乍然返寺,让他走得安心许多。“如今天下驿站众多,无论走到何地,徒儿会多写书信与师父,比不得念化师弟的简单,还望师父别厌烦才好。”

  玄智沉静片刻,慈悲的声音轻道:“化心,为师日後若画了百骏图、百鱼图,你……可会回来欣赏?”

  “会,师父。”

  “如此,甚好。”轻吐四字,玄智敲响木鱼,吟经声再次传出。

  默默盯著笔直的身躯,空门化心喟然转身,“弟子……走了。”

  乌发垂散,勿需再束。

  七月晦日,细月如钩。

  两道人影缓缓走在山道上,离竹林山越来越远。

  “化心,你真的只带这麽点东西?”盯著没什麽重量的包袱,再看看自己塞得鼓鼓的背袋,青蚨怀疑的问第十遍。

  “够了。”垂下黑发,俊美的容貌在月下更显典雅。

  “哪里够?”拉著衣袖,她边走边念:“我们是去游山玩水,你什麽都不带,吃什麽穿什麽?我知道你吃得少,也不讲究,可这不是在伽蓝里,成天走来走去只在山腰打转,我们要去爬遍名山大川,游遍五湖四海,很耗体力的,你不多吃点怎麽行?还好施三公子给的银票多。”

  在念化的刺激下,风流迦叶的故事她可是一气呵成,画上完美的最後一笔——

  迦叶得到私下摸你真传後,更加醉心於淫艳之事,最终染上腐尸病,临终前传衣钵予阿难尊者,从此代代相传,辗转无穷……

  施三公子看了稿,眉飞色舞的扔给她一叠银票,兴奋的模样……看得出对和尚厌恶之极,她能感同受啊,嘿嘿!

  游山玩水?空门化心低头看了看青蚨兴奋过头的小脸,她脑中的想法,似乎与他的完全不同。“蚨儿,与我同游,你要吃苦了。我……没什麽银子,伽蓝每月发放的铜银,我留给念化师弟。你若不嫌弃,每到一地,我可与店家做活,挣些银子,想必不多。”

  “不怕,我把你抄的佛经全卖了……啊!”青蚨赶紧捂嘴,大眼中有惭愧。

  没想到许多富商人家不爱时下刻印的佛经,独爱手抄本,认为亲手抄阅的经书佛心才正,他抄了数十年的佛经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全让她搬到施三公子那儿去“贱卖”了,换回一叠不薄的银票。

  “卖了?”空门化心平静的俊容看不出气恼,半晌後道:“也好,不必再抄了。”

  他好像不生气?青蚨怯怯地瞟他一眼,软软的身子靠上,“化心,你抄的佛经很好卖喔!”拍拍背袋,她得意的说:“不用在店家做活,你已经有很多银子。”

  至於伽蓝的铜银……算了算了,喂只猪都不够。

  “很多?”淡淡的声音叹了叹,“蚨儿,我在你桌上没看到那叠稿子,你可是给了施三公子?”他记得曾很随意的看了看题目,好像是……

  “不要提稿子啦!”挥挥手,她无意多谈,“咱们快些走,别让那青蚕发现了。”这次她才不要让缠人的家伙知道,那种不知道自己很碍眼的东西,来了只会打扰她与空门化心。

  走了数十步,空门化心却哀哀叹气。

  她眉心一拢,正要问,却听他道:“村里的姑娘……唉!”

  “你是指被剜心的村姑?”她听小沙弥提过,虽然玄智命锁悲下山查探,却是无功而返。说来说去,那些姑娘被焰夜的叛徒剜心而亡,只能怪青蚕擒拿不力。

  当日她听他提起时,知他心中必是悲怆万分,不禁火大的骂了青蚕一顿,顺便把那老头也一并骂了。

  她当时骂得很是痛快既然是叛徒。早就该杀,何必关在牢里,让他们有反扑的机会?你们给人界添了这麽大的麻烦,还害死了这麽多人,惭不惭愧呀?那吊眼睛的老头是不是笨胡涂了,抓到人不杀,还白白养著?你们最好给村民一个交代,不然,我就告诉官老爷,说人是你们杀的。

  许是因为被她骂了,青蚕脸色不好,倒也依她解决此事。

  随後,开开为竹林伽蓝送来一具尸体,隐去灵界不提,只说此人乃江湖术士,因修习巫术被逐出师门,後又失去心智,才会做出惨绝人寰的残忍之事。

  他们发现时,此人因心智大乱而误伤自己,如今已气绝身亡。伽蓝众僧未见过开开,见他身手不凡,又见他送上大把银两安抚村民,倒也信了。

  此事告一段落,她心痛空门化心皱眉的模样,特地乖了数天不去打扰。

  如今下山,就别想这事了。细臂缠上他,她不依的道:“化心,青蚕已让开开安抚了村民,你就别再记挂它了。”

  知她体贴,他依言淡笑,“好。”风目扫过手臂,瞧见她缠上的手,他突问:

  “蚨儿,你那件浣火纱衣……”

  没见她补,却见她把桔色纱衣扔了,只留下丈许长的披纱缠在细腕上。臂上脱了痂,仍留著淡淡伤痕,看得他有些心痛。

  “不要啦!破衣服有什麽好要的,不补了,你看你看。”她挽起袖,将两臂展在他眼前,“我的披纱还在,能射能飞,还能做吊床,青蚕拿来的那块给你做吊床好不好?若是哪天咱们夜宿山林,也不必睡在地上呀。”

  她的披纱,当日遗落一件在护法堂,昨日为他整理衣物,竟在一件衣袍中发现,摺得整齐,当即害她眼眶一红,抱衣入怀,心中又恨又爱的念了半天。

  那件衣服,是她补的呀。

  可恶、可恶,再也不让他穿僧衣了,她要为他买好多舒服的衣料,就算他不喜欢,也要强逼他穿上。

  对对对……青蚨用力点头,小脸在粗糙却乾净的衣袖上蹭了蹭,低声喃喃。

  “什麽,蚨儿?”轻抚臂上的伤痕,他无奈的摇头。就算夜宿山林,他也不会睡在桔色的披纱吊床上,绝不。

  听他低问,她摇头,“没什麽。”

  默默走了一段,青蚨突道:“化心,我爱你,好爱你,若是以後遇到危险,你愿意为救我舍他人吗?”

  夜风轻吹,他无语。良久後,他轻轻答了声。

  月色轻掩,隐去她嘴角的顽皮笑意和满足。不管去哪儿,不必理会将看到的稀奇事物,她的第一个目标已经定下——让、他、吃、肉。

  第二天,竹林伽蓝没了右护法。

  第十天,念化虚空藏终於不堪忍受伽蓝的清规戒律,留书一封给玄智,趁著黑夜下山去也。从此,竹林伽蓝没了左护法。

  偶尔,竹林山下的竹屋边,常在夜半飘著几道人影,还能听到几句抱怨:“蚨儿到底去哪儿啦?难道我让开开和关关造的谣没用吗?蚨儿若听说他要剃度,应该大闹伽蓝才对呀,怎麽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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