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脚下一绊,眼看着就要猛扑跌落在粗砾的地上,那长鞭及时将她团团卷起,飞向空中。仅一眨眼间,花弄笙已被一只健壮有力的手臂拥着,气喘吁吁地贴靠着那如坚石般的胸膛。
一声充满命令的吆暍在她耳边朗朗响起,嘈杂的马蹄声和尖叫哭喊的声音顿时混乱成一片不安的骚动。花弄笙感到整个人上下颠簸地震着,隐约感觉马在奔驰,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环在自己腰际上的力量却更紧了。
她想抬头看看这个粗蛮霸道的男人,要问他究竟想带她上哪儿,但是,疲累在此时已紧紧地困住她的意识。望了满天星空的最后一眼,她坠入了一片沉重的黑暗,重得让她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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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弄笙是被水泼醒的。
她缓缓睁开眼,讶然失措地发现自己身无寸缕地靠在盛满温暖热水的澡池里,两个身强体健的老妈子正在为她刷洗。那老妈子脸上毫无表情,花弄笙想推开她们的手,却无济于事。
“这是哪里?”她忍不住开口问。
两个老妈子听而不闻,同心协力把她像娃娃般地自池里提起来,擦干她湿漉漉的身体,在她的后颈及长发抹上油。不一会儿,一阵微微的百合花香便飘散于空气中。她们如机器人般地为花弄笙套上衣服,将她推进一个房间后,随即阖上了门。
花弄笙听着身后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不由得急急转身伸手拉了拉铜色的门柄,整扇门却文风不动。
“没有用的。”
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蓦然低哑地飘进她耳里。花弄笙反射性地转身,见一个蓄着落腮胡的彪形大汉随兴地靠坐在一只偌大的座垫上,瞟向她半睁的眼睛里闪着的尽是野兽般觊觎的光,她不禁骇得将背紧贴住厚重的大门。
蒙卡慕答微眯起眼,细细打量着眼前对自己噤若寒蝉的花弄笙。
他下意识地压抑着发自内心的赞叹,那一袭从土耳其订制来的、白中微带紫罗兰色调的纱衫,套在她身上,更使她犹如破土而出纯洁的百合,惊怯地对他绽放着初开的花蕾,飘逸出尘得惹人爱怜。
订购这套土耳其式的衣装是别有原因的,但此时,蒙卡慕答满意地发现,眼前的可人儿更让这袭昂贵的衣衫显得物超所值。
这原是要给紫水晶一个惊喜的,不过,那不急,可以另外解决,像如此得来不易的女服,自然要让它物尽其用。
“你……”花弄笙吃惊地看着他。“你会说……”
“汉语。”蒙卡慕答淡淡地接口,事实上,他不仅会说,而且说得字正腔圆。
“我还知道你叫花弄笙。”
花弄笙诧异地倒抽一口气。“你……你怎么知道……”
蒙卡慕答带着骄恣的口吻笑笑。“我要知道一件事还不容易,而且要做就更简单了,”他缓缓站起身来,向花弄笙走去。“就像……让你站在我面前。”
他的眼光始终离不开她,空气中弥漫着隐约的百合花香。她看来是如此娇弱无力、如此楚楚动人、如此让他心生疼惜。这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女子,这样轻易地牵扯着他的心。
但当他走近时,花弄笙却惊惧地逃开了。她瑟缩在墙角,宛如无处可逃饱受惊吓的小免。
“你到底是谁?”尽管她骇得浑身直颤抖,想到满姬,她便强自镇定地开口。
“为什么要把我们掳到这里来?”
“难道你不晓得来到这里就要交过路费吗?”蒙卡慕答见那惊惶无助的模样,一股无名的爱怜油然而生;但他却冷冷看着她,再度向她走近。
“你们根本没有给我们协调的机会。”她一面躲开他,一面大喊。“你们这算什么!根本是偷袭。”
“没人告诉你吗?”他看她绕到床的另一边,一再地逃避,开始心感不耐。“蒙卡慕答一旦想拥有,自然不会给任何人任何协调的机会。”
“你……你就是蒙卡慕答?”花弄笙不由得怔了怔。
蒙卡慕答见机会稍纵即逝,立即踩上床铺一蹬,自床的另一边弹跳而起,飞扑向花弄笙。
花弄笙本能地惊呼了一声,整个身体被推逼得后背紧贴着墙。
“不错!”蒙卡慕答哂然回道。
尽管曾对她心生怜爱,但此刻他却不带半点柔情地看着被他的身体压制着的花弄笙。这株动人心弦的百合终于确确实实地落入他的手中。她让他兜着圈子玩游戏,蒙卡慕答可从来不受女人摆布的,他要教她认清楚这一点。
“放开我!”那带着厌恶的声音自她齿缝间迸出,身体仍做着濒临绝望的挣扎,眼角溢出焦急忿恨的泪水。“你这个无恶不作的土匪、强盗!”
“说得好!还有呢?”
蒙卡慕答无动于衷地睨着她,抑制着要抹去她脸上泪水的冲动,她那奋力的挣扎对他有着力拔山河的体格而言,实在小得可怜。这令他不由得想起在他扬起长鞭将她卷起抱入怀中之际,才发觉她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来得纤弱娇小。
“无法无天的贼寇!”她近乎嘶喊地骂道。
花弄笙生平从未对任何人怀怨抱恨过,但是此刻,她对眼前这个欺压善良无功族群的强盗头子简直恨之入骨。若花弄笙学会对世人的怨恨,那全都拜这个蒙卡慕答之赐。
“无耻的败类、人渣!”她继续不假思索地骂着。
“是吗?”蒙卡慕答越听越不是味,这女人竟越骂越过分。他不由得怒极而笑,眼光阴狠地瞪视着她。“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败类、什么叫人渣!”
他猛力撕开花弄笙肩头的衣襟,不顾她的骇异惊喊,抓起她的双臂,掷向床上。花弄笙却趁势翻滚到床的另一边,就在蒙卡慕答怒吼一声,要冲过来时,她颤着双手,拿出一把匕首,直指向他。
“不要过来!”她急喊着。
蒙卡慕答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腰际,这个固执的小女人,竟在适才他们身体相贴之间,趁他不备,偷偷抽走了他的匕首。也罢!他不禁冷然地轻笑了几声。
“为什么不要过去?”她是娇小得如此令人爱恋,连那柄握在她微颤双手中的匕首都显得粗大沉重,蒙卡慕答侧着眼瞟视她,没停下脚下的步伐。“你知不知道你多不适合拿刀动枪的?”
“不要过来!”见他缓缓走近,花弄笙不禁畏怯地往后退,手中的刀抖得更厉害了。“你不要再过来了!”
“你没动过刀枪吧?跃跃欲试?”蒙卡慕答看她眼中毫无拚斗的光芒,猜她是没经历过什么拚狠斗勇的风浪,何况,就算花弄笙拚尽全身的力量,也抵不过他的一根指头。“看过那种开膛破肚,血流满地的场面吗?那种像杀牛宰羊一样,你要在我身上试一试吗?”
“……”
花弄笙听着他的话,不禁怔愣住了,就算她再怎么恨他入骨,她也无法想像自己举刀杀他的情景。再说,她连杀鸡都不忍目睹,何况是亲手伤人。
蒙卡慕答见她眼瞳闪起怔忡之光,立刻抬腿往她手上的刀扫去,那把匕首被他一踢,应声飞落至地。
花弄笙不由得惊叫一声,正待后退,蒙卡慕答已欺身上来,迅捷地将她的双手反剪在后,身体又紧贴着她的。
“难道你真的这么目无法纪?”花弄笙挣不开他反剪着她双腕的力道。
“你跟我谈法纪?”他轻蔑地将她的头推向自己。“你晓不晓得这周边的国家年年都有内乱?这些政府都自顾不暇了,还管得了这里?”
花弄笙恐惧地看蒙卡慕答移近的冷酷脸庞,他的一只手掌正有力地撑住她的后脑,让她无法动弹。
“我告诉你,”他不带丝毫温柔的脸庞向她一寸一寸移近,强压下她起伏的酥胸,幽然的体香诱引着他内心深处的眷爱。“在这三不管的边界境内,我,就是法纪!”
“我呸!”她恨极了他的嚣张跋扈,冲动地对他吐了口唾沫。
蒙卡慕答惊怒交集,将她往地上猛力一甩。花弄笙被摔得头昏眼花,视觉尚未完全恢复时,又被蒙卡慕答攫住双臂,给提了起来。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对我,”他咬牙切齿凶狠地瞪视着她。“你也不能例外!”
“一巴掌把我打死会容易多了!”她昂起下巴,傲然地回道。
蒙卡慕答不由得怔了怔,他所要过的女人,不是对他卑躬屈膝就是啼哭求饶,即使是紫水晶也对他百依百顺。像花弄笙这样顽冥不灵的女子,他是第一回碰上。
“打死你?”他冷哼一声,不理她的挣扎,要强捉她入怀。“我要是现在打死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蓦地,一道白光在她胸前闪出,蒙卡慕答反射性地放开她的双臂。定睛一看,竟是那把被他一脚踢飞的匕首。
这把刀竟在她摔落在地时,被她捡起,暗自藏在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