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织巢鸟的爱情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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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熟的丁秀岩很小就知道妈是“细姨”,是“外面的女人”,是搬不上台面的“黑市夫人”,而他自然也光采不到哪儿去。

  但是,他丝毫没有选择的权利。

  后来,当他“名正言顺”了,妈也正式被娶进门,他却也没有一点喜悦;他觉得在他习惯了伤害之后,再将伤害转移到同父异母的姊姊身上,无疑是使伤害加剧;但,他还是无力阻止改变。

  “爱情”是不能努力的吗?他不是那种宿命论的人,但他如何能左右李盈月的感情世界呢?唉——

  丁秀岩禁不住这样的折磨,他不是新手,却从来没感觉到如此的煎熬,这使他不禁怀疑起这种“煎熬”的来源——文明中。

  文明中,一定是文明中,我丁秀岩是不会如此为情所困的!

  “文明中!文明中!你给我出来!”丁秀岩冲动地朝客厅大喊,随即飞奔文明中过世的那家医院。

  他在医院来回地走着,望着洁净无人的长廊一声声唤着文明中的名字,好几次引来护理人员奇异的目光。

  “先生,探病吗?哪一科?你可以到护理站去查!”一个好心的俏护士问。

  “哦,谢谢、谢谢,不用了!”丁秀岩连连道谢,然后佯装若无其事地走了。

  丁秀岩找不到他,也许他投胎去了,也许他现在有了躯壳,再也无法和文明中搭上线了……丁秀岩沮丧极了,他不知该如何处理体内那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情绪和感情,他的确苦恼极了!

  “喂!你不会是想要自杀吧?”

  丁秀岩身后响起一个甜美的声音,一回头,竟是那位娇小的俏护士。

  “哈——你真幽默!这里是自杀胜地吗?”丁秀岩这回潇洒地有些窘了,前一刻,他的确苦恼得巴不得迎风跃下呢!

  “我们医院虽谈不上是自杀胜地,却真有人自杀过。”

  “哦?”他猜她说的是文明中,不禁兴致勃勃:“你见过他吗?”

  “见过。一个癌症病人。他说,如果他减少几天寿命能让他的妻子少过几天煎熬的日子,他死也甘心。好深情哦!”

  “哦!的确。呃……”丁秀岩吞吞吐吐一番,才说:“你相不相信,一个死去的人能够藉由‘穿透’的方法,使自己过去的经验、感情……其实,是一部分的生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俏护士认真地思考着这段话。

  “你能理解吗?”

  她点点头、撇撇嘴,又摇摇头说:“我不信!”丁秀岩正想开口替自己荒谬的言论打圆场,俏护士却接着说:“我记得一本灵异书籍提过这种‘穿透’,可是,它只是将记忆输入,被输入者有如看影片似的,短时间内接收对方的讯息,传达经验是可能的;至于感情,那是完全主观、完全自我的,怎么可能被传达呢?至于生命,那就更荒谬了,生命是单一的,除了活,就是死,一个生命若要寄托在另一个生命体上,除非把对方的生命体赶走!”

  听了俏护士的话,丁秀岩不知是忧还是喜,但情绪倒很是亢奋。“你是说,只要是感情,就不可能是别人的?”丁秀岩也不明白为何如此相信她的话,竟企求一个更明确的回答。

  “当然!”俏护士的口气变得很温柔:“如果你觉得爱她,你就是爱她了。”

  “谢谢!谢谢你!”丁秀岩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双手,并热情地给她一个拥抱,而后匆勿离去。

  只留下四处乱窜的冷风及一脸茫然的白衣女子;她的白衣,随风剥下一层纱样透明的影子,隐约间,影子似乎洒下晶体般的水珠。

  丁秀岩决定再试一次,即使两次、三次,一百次、一千次也无妨,起码现在他可以确定,爱李盈月的是他丁秀岩,不是文明中。

  或许是过于兴奋,丁秀岩一整天心神不宁,老做错事,临下班又是“急惊风碰到慢郎中”,急着等一份报告及商务信件,未婚又没男友的秘书却慢条斯理地哈着热茶,眼看着李盈月下课时间将到,丁秀岩才匆匆交代了事情,慌忙走人。

  丁秀岩到达时,校门口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学生,李盈月大概已经走了,有孩子的她,总不像其他人那般无牵无挂;但丁秀岩还是不死心地东张西望。

  无意间,丁秀岩猛地全身毛细孔全开,发立肤悚,一部熟悉的宝蓝轿车,车号HD326……是它,就是它!害他差些丧生轮下的宝蓝色轿车!

  而此时,一个丁秀岩期待已久,却不愿此时看见的人影悄然进入车内。

  “盈月!不要——”丁秀岩见前车启动,也立即发动车子尾随而去。

  他一边盯着车号,一边留意驾驶座上的人及李盈月的动静。

  丁秀岩确定驾驶座上的不是二妈,她年轻得多。当时大家认定一切都是二妈爱女心切下所做的糊涂事,幸好丁秀岩也没事,便为了安宁,将一切都按下,也不提问也不追究,不料,却忽略了可能错判,忽略了危机仍在。

  “她是谁?她究竟想做什么?盈月为什么会上她的车呢?”

  对方车速奇快,亡命地不断超车前进,丁秀岩为了跟上,好几次差些撞上其它车子,惹来一阵阵忿怒的喇叭声。但丁秀岩实在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只能尽力闪躲。

  车子驶过市区逼近郊区时,天色已暗,能见度渐低,丁秀岩愈追愈慌,在一个红绿灯后,他竟将对方跟丢了,只好妄自猜测行径,继续前进——

  “我们要去哪里?”李盈月不安地问着,虽然丁筑说过,是要三个人明白把话说清楚,但在这山郊野地,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谈话的地方。

  “丁小姐,我跟林医师真的没什么!”

  “我知道。你是没什么,但他却有什么!”

  “他已经回到你身边了,你们一家人……”

  丁筑严厉地看了李盈月一眼。

  “你以为我真的在乎他吗?凭我的条件,一个林柏翠算什么?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他有了我,居然还会喜欢上你!要找个比我强的女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找个孕妇!哼!我不能忍受,不能忍受这样的背叛!”

  “他没有背叛你,他爱你,也爱你肚子里的孩子啊!”

  “孩子?他不会得到孩子的!”

  “你……”李盈月愈听愈糊涂,她不明白丁筑究竟在想些什么!

  “李盈月,你不明白,你也不用明白。我不能当个输家,我要的爱情,是完美无缺的。我不相信破镜能重圆,只相信曾经沧海难为水,柏翠和我,就算现在没有你,我们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因为他记忆里、我记忆里的你,只会膨胀,不会再消失了——”

  “丁小姐……”李盈月无奈地唤了一声,她实在很想说:那关我什么事?

  “有人说,有种女人像罂粟,碰过了就会上瘾,而且很难戒掉,是不是?”

  “我不知道。”

  “不知道?祸水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祸水!”

  丁筑的车在一个小山矶上停下,熄了火。李盈月向外望,只见脚下一片漆黑,究竟多深,不可臆测,再加上丁筑一路上阴阳怪气,教李盈月十分不安。

  “你在害怕?”丁筑有些得意了。

  “丁小姐……”李盈月悄悄伸手开车门,却发现车门已上锁,不会开门又不懂车的她,实在不知该如何给自己解围。不得已之下,明知无效,她仍努力劝说:“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呢?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丈夫死了,留下我和孩子,柏……林医师好心,劝我好好为孩子活着,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有……”

  丁筑无动于衷地微笑着。这种笑冷冷地,有如武侠小说对杀手的形容那般,冷得可以置人于死的那种。

  李盈月几乎要哭出来了,但,哭又有什么用呢?

  在绝望之前,李盈月想起了上回的车祸。

  是她吗?真的是她吗?当时事情发生得太快,李盈月什么也没看清楚,只是此时,她却很清楚丁筑的疯狂。

  丁筑摇下车窗,任强劲的风吹散她的头发。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可理喻?每一个不可理喻的人,都有着无以言喻的悲哀,你知道吗?我知道你怕,其实我也怕,只要我油门轻轻一踩,我们就同归于尽,林柏翠就什么也没有了。哈……哈哈哈!一想到他那沮丧痛苦的模样,我就忍不住得意起来。女人在三角习题里,永远是输家,但这回不同,我们不过是提前死亡,他却永远要活着受罪,这回,输的是他!”

  李盈月听了,不住地摇头:“如果你好好回去,你才是赢家,你可以赢得丈夫、赢得孩子、赢得一个幸福的家……若你执意要跟我同归于尽,那么,什么爱情、婚姻、生命就全都输掉了;而他,他可以再娶一个,换一个地方生活,把我们全忘掉啊!”

  “不,不会的!他不是那种狠心的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恨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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