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望着阎家老宅,阎芸兮叹了一口长气。
  “我知道你舍不得,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身处乱世,咱们一介女流只会一些花拳绣腿,根本无法保护自己,还是照师父临终前交代的,投靠骆师叔去吧!”
  说话的是阎芸兮的师姐郭令雯,两人如今守着阎氏租屋相依为命,十七岁女娃儿,还来不及学会自保的武功,家中长辈即一一过世,可怜无人可恃。
  “虽然爹这么交代过,可你忘了我娘说过骆师叔忘思负义,残暴无人性?” 她很矛盾,既忧心于眼前的处境,又怕跳入另一个苦海。
  “师娘怕是对师叔有偏见吧?”
  郭令雯口中的师父和师娘——阎深、柯桦,一生醉心武艺,所以只生下阎芸兮一个女儿。
  “师公为骆师叔所杀,这是不争的事实,足以证明我娘说的话不假,骆师叔确实冷血无情。”
  “会不会这中间有什么误会?每回师娘提起这事,师父总是沉默不语,或许师父并不相信。”
  误会?
  阎芸兮并不作如是想,骆师叔之于她,像个陌生人;他是孟求师公七十大寿那年收下的关门弟子,天赋极高,绝顶聪明,一直跟随孟求师公住在贝加尔湖附近。所有关于骆野岸的消息,全来自阎深夫妇一年一次拜访孟求师公后带回来的。
  奇的是娘对骆野岸从来只有负面的评价。
  “我想我娘有她的看法,她认为骆师叔不是好人,一定有她的理由。” 娘与她一向不亲,但是娘对她说过的话,却深植在她的脑海里。
  “好吧!你不愿意投靠骆师叔,可眼前的难题总要解决啊!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郭令雯务实地道。
  所谓的难题是襄阳守将吕文焕的远房表侄吕仪顺仗着表舅的威名,作威作福,欲强娶阎芸兮为侧室,若芸兮不依,阎氏祖屋将难逃被烧毁的命运。
  “不如去求吕将军出面作主。”
  “如今国事如麻,蒙古大军压境,吕将军恐怕没时间管这事。”
  郭令雯悲观道。
  “是不是要我把我这张脸给毁了,吕仪顺就会对我失去兴趣?”
  郭令雯一惊。“万万不可,小师妹的花容玉貌是人间绝艳,可是人人想求而求不得的,你把它给毁了,怎对得起生育你的师父和师娘?”
  “这个难题因我这张胜而起,这张脸不知为我惹上多少的麻烦,我实在不想再忍受了。”’
  甚至大白天走在街上,还会引来登徒子的骚扰,她不曾享受过美貌带来的好处,反而先蒙其害。
  “芸兮,我要你打消毁去容貌的想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伤,我以师姐的身分命令你,不许做傻事。”
  阎芸兮犹豫地咬了咬下唇,她因美貌受的苦,不是外人能想像的。
  男人公然调戏她总有理由,她一分女流,往往百口莫辩。 “算了,今天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 她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喃语:“就要午时了,我到后山摘些野菜回来。”
  “我看还是我去吧!你刚刚说要毁去美貌的事,弄得我心里毛毛的,怕你去后山摘野菜会遇上好色的樵夫。” 说着说着,她就要往厨房走去。
  阎芸兮拦住她,“师姐,我有手有脚,并无残废,大街已经不方便前往了,后山你又不让我去,老要靠你一个人忙进忙出,我实在过意不去。”
  拗不过师妹的要求,郭令雯道:“那好吧!咱们一块去,多搞一些,连明天的份儿也摘回来。”
  后山其实是个山谷,四方高山围绕,许多地方布满荆棘。
  她们常来这个地方摘些野生的合材,当然,她们也会在阎宅空地里种些菜,可野生食材有它的美味,不是一般家里种植的蔬菜可比拟的。
  两人边说笑,边摘着。
  突地,一阵马蹄声,引起她们的注意,两人急忙往树丛中奔去,可马儿的速度比她们更快。
  停在她们面前的马儿上跨坐着一位青年,怔怔的看着阎芸兮,不用说,又是另一个惊欢于她美颜的痴人。
  “好美的姑娘!”
  “芸兮,快跑。”
  两人顾不得脚下山石高高低低,费尽力气逃跑。
  “前头没有路了,真是糟糕,是座峭壁。”
  郭令雯回头无助的看向师妹。
  两人试图寻找其他出路,却找不着一条可以往山上逃的路,壁面又十分光滑,根本上不去。
  “令雯师姐,我看你别管我了,逃命去吧!” 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袖,模样好不狼狈。
  “这怎么行。”
  马蹄声绕过荆棘,眼看就要追上她们了。
  “山壁上长了些藤萝,咱们或许可以攀葛附藤,踩着壁上几处的石缝爬到山顶。” 走投无路的阎芸兮心生一计。
  两人鼓起勇气抬脚朝石缝踩上,一鼓作气地往上攀爬。
  愈接近山顶,山势愈陡,阎芸兮脚下的石头霍地一松动,滚下山去。
  “小心!芸兮,你还好吧?” 已是满头大汗的郭令雯不禁忧心如焚。
  阎芸兮咽了一口口水,右脚往上探寻另一石缝,老天助她,并未踩空。
  “不碍事。”
  年长阎芸兮两岁的郭令雯,在就要接近山顶时趁势一跃,站上了山岗,旋即伸出玉臂来。”
  “芸兮,快拉住我的手。”
  费了一番心思,两人终于攀上高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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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姑娘在躲什么人是吗?”
  才略略松了一口气的两人,听见带着异族腔调的男性嗓音,惊骇地转身望去。
  男子长得十分高大,看她们的眼神倒也平常,没有一般急色鬼往美人身上猛看的邪佞模样。
  “我们是在躲人,能不能请你让让?” 戒心十足的郭令雯挡在师妹身前,不悦地赶人。
  “是你们挡了我的路,该让的是你们。”
  男子好笑的看着她们。
  “后头是峭壁,我们怎会挡了你的路?难不成你想寻死?” 郭令雯老实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他。
  男子笑了笑,“在下想往峭壁下小解,如果两位姑娘不害臊想参观我表演,我也不反对。”
  “啊!”郭令雯拉着师妹的手往前移步。“真不要臉,竟然敢在闺女面前解裤头。”
  男子哈哈大笑。“我可是给了你们机会闪人。”
  “要是我们晚一步爬上来,岂不是要倒大楣了?” 愈想愈恶心。
  “你们大概会以为正巧天降甘霖吧!”又是一阵调笑。
  “没教养!”
  眼看师姐又要与人发生争执,阎芸兮伸手拉住她,提醒道:“他看上去像是蒙古人的打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别自找麻烦、惹祸上身。”
  “他好过分,故意气咱们。”
  “明知他是故意的,就别上了他的当。算了,也许他闷得慌,想找人吵架解闷。”
  “我也不想惹蒙古人,好吧!听你的。”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见一处茶栈。
  “好渴,进去喝杯茶歇歇腿好不?”
  阎芸兮点点头。“顺便问问由这往前走是什么地方。”
  “只要找到下山的路,回家的路就不远了。”
  在茶栈坐定后叫了两杯茶,顺道问茶栈小二:“请问小哥,下山路就这一条吧?” 郭令雯食指朝前方一指。
  “下山路不只一条,两位姑娘要往哪儿去?”
  “襄阳,咱们要进襄阳城。”
  茶栈小二微皱眉。“进襄阳城还得走上一天的路,姑娘恐怕得先找间客栈歇一晚。”
  “怎么会?襄阳城不就在这座山脚下?”
  “除非你们想从峭壁攀下去,走山路大概是要一天的脚程。”
  “你没诓咱们吧?”
  茶栈小二看向说话的郭令雯,“怎会诓你们?我们同是汉人,汉人帮助汉人都来不及了。”
  “我们出门在外总会小心些,请小哥别放在心上。”
  阎芸兮立刻替师姐打回场。
  茶栈小二啐了声:“好人坏人都分不清,还想出来外头混!” 然后走开。
  “他生什么气?不过说了两句话,可以气成这样?”
  一顿雾水的郭令雯不以为然的道。
  “你怀疑他的人格,他当然会生气了。”
  峭壁上偶遇的男子突然加入她俩的谈话。
  “怎么又是你?”
  阎芸兮扯了一下师姐的衣袖,怕她冒失说错话又得罪了人。
  “这里还有几张空桌子,你不坐别桌和我们凑啥热闹?”
  直肠子的郭令雯哪里肯理会师妹的劝,大刺刺地往下说。
  “我好心保护你们,别不识好歹。”
  “我们又没有危险,你保护什么?”
  男子喝了一口手中的茶,顿了下,努了努嘴。“左侧、右侧、后方,全是贪图你家妹子美貌的嘴脸,你是不用怕他们饿虎扑羊啦,可你家妹子不同,万一她被人给调戏了,你有本领保护她吗?” 正欲回嘴的郭令雯,瞄了四周一回,确实看到许多双色迷迷的眼。
  “你少装清高了,我们怎么知道太阳下山后,你不会变成一只披了羊皮的狼?”
  “师姐!” 一旁的阎芸兮倒抽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