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碧,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在我面前还要装……”声音闷闷的从发梢传来。 “你想和他同归于尽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日延的眼睛深如幽潭。“澄碧,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又一阵风吹起,将帘子吹到半空飘舞,将部下的催促吹到耳际。但却已经没有人在乎了,这世间仿佛只剩下这对彼此心灵相通的爱人。
“我,只要你幸福。”澄碧痴痴望着,不断问自己是否身处梦境。
“既然这样,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刀锋火海我们一起去闯。不需要谁再独自牺牲,因为,剩下的那一个也不会独活。”
“日延……”他怎么可以轻易许下这种诺言,难道不知道自己身分尊贵、更肩负重大使命?他还要为父亲报仇,要为虎啸谋求和平,他怎么可以……
“别再多想,我心意已决,再说什么都是徒劳。澄碧,我们经历那么多危险,难道还不应该在一起共同面对?”
回答他的,是深深拥抱,以及无尽依恋的缠绵之吻。
室内似乎飘散着淡淡香味,几乎让人沉醉。
“日延,你是因为内疚我的牺牲,所以才喜欢我、对我好吗?”幸福来得如此突如其来,令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竟有这等福气。
“又在胡思乱想了。”日延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你难道认为我是那种把恩情当爱情的人?”
“可是,我总觉得是自己非要缠着你的……”追逐爱情时的义无反顾,现在回首真有点心惊害怕。若是现在,也许就未必有当时的胆量与坚持。也许,这就是世事的奇妙怪诞吧!
“可是,我在温泉那一夜……”澄碧陡然从日延怀里抬起头,美目圆睁,止不住脸颊上红潮蔓延。
“很苦恼。”日延苦笑着摇头。“这么说,会不会让你觉得不太君子?但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澄碧有些呆滞重复着低喃:“那晚,你不是喝醉了吗?”所以她才放纵自己在那种情况下和他聊天。
“我确实喝了很多酒。可是,当我看到池水中宛如仙子般的你,酒就立刻醒了几分。”
日延坏笑着,紧紧搂住怀中正小小挣扎的柔软娇躯。嗅着清淡发香,他陷入了回忆,不禁喃喃说道:“你就站在那里,用手轻柔地擦拭理顺长发。在我心中你一直是坚强的,可看到那一幕,却令我觉得你好脆弱,多么需要人呵护……”
她羞红了双颊,想伸手紧捂住耳朵,却被他紧紧的拥抱着,连动也不能动。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想找个人倾诉,就想把心中的不痛快全部发泄出来。可以说是鬼使神差,即使看到那样的你,也不想刻意去回避。所以,我选择喝醉。”
“你根本是装醉!”方澄碧挣脱他的怀抱,咬着唇使劲捶他的胸膛,娇嗔道:“你这家伙真的骗的我好惨!”
“那晚看到你紧张害羞,又力持镇定催眠自己我喝醉了的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澄碧已经彻底无语了。亏她以前总以为他老实忠厚、温文有礼,现在看来,也是头披着羊皮的狼,而且还是小色狼。
“怎么,觉得吃亏了?”日延抬起她的脸蛋,手指在上面慢慢滑动,来享受细腻柔滑的触感。 “被看光有什么大不了,本王子绝对负责到底。”
她倏地抬头。“你……”
他不知道这种诺言不可以轻易许下?还是,她在他心里当真已如此重要?
“放心,我说到做到。等这段艰难的日子过去,我要你,此生成为我的人。”
第八章
仇邪一反常态,并没有对方澄碧抗旨之事做出处罚。在欢庆亲王登基之余,寂静温和而没有重大举措。
两人不在乎违抗新任虎啸王的后果是什么,他们在军帐中谋画后面的行动方案和策略。
撕破脸是在所难免的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这短暂的风平浪静,正酝酿着未来的惊涛骇浪。
这天,日延军帐内气氛格外凝重,刚参加完庭议的部下陆续离开。有的人摩拳擦掌要建立功勋,有的人不舍家中妻儿神情复杂,还有的人埋头深思另有打算。
造成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战争的脚步越来越近。
方澄碧拿了件新袍子挑帘进来,看日延仍对着地图发呆,不由摇头,走到他身旁笑道:“还在忧国忧民啊,来,轻松一下。试着穿穿看,我新做的。天气已经热起来,你那些衣服早过季了。”
听到她的声音,日延觉得精神清爽不少,摸着衣服苦笑:“哪里还有什么心情试穿新衣服啊?”
这件衣服针脚细密、布料手感极佳,足见缝制之人一定花费不少心思。可惜,他实在没那份情绪。
“怎么了,仇邪到底开始发难了?”
日延拉着她一起坐下。“不是发难,而是要打仗了,真刀真箭的打仗。”
“打仗?难道是和神武打仗?”她忆起大家先前的传言,该不是真的吧?
“是的。”
“这简直太荒谬了!”澄碧惊呼。“你母亲是堂堂神武国公主,前虎啸王的皇后,他怎么可以这样?!”
“母亲去世那么长时间,也亏他忍着。现在父王也死了,自然没有任何顾忌。而且听说,神武拒绝了他登基成为新王时提出的和亲条件。”
“拒绝?是因为即使公主和亲也仍是受到骚扰,所以才不愿意继续屈服吗?”
“确实如此,何况他还提出收取神武五座边城的无理要求。”日延冷笑。“除了我母亲的祖国,还有哪个国家会嫁出自己的皇室公主,和亲甚至连用婢女代替都不敢?真是耻辱!”
不愿意勾起他心痛往事,澄碧连忙转换话题道:“仅仅因为这样就两国交战,实在太不明智了。神武虽然军事不如虎啸,可说到文化、技术、礼教,每一样都强太多了。”
“这只是他发动战争的借口之一。仇邪永远是面子大于理智,顾全自己的利益甚于一切,但我相信他有其他用意。”
“如果我没猜错,他一定是想派你当前锋将军。”澄碧愤恨。“胜了是他眼光好用人得当,如果失败——日延,你还能活着回来吗?”
“死,我并不怕。”
“难道你忘记自己曾说过什么?我们中如果有一人死去,另一个也绝不独活!言犹在耳,你怎么可以食言?!”
泪光隐约可见,她恨自己当日为什么不杀死仇邪,哪怕同归于尽也好,不然也不会生出现在这么多事端。
“我当然记得。”日延叹息着将她揽入怀中。“你会错意了。”
澄碧正赌气将眼泪擦在他衣襟上,听到此处不由安静地伏在胸前仔细倾听。
“我并不恨他故意让我上战场送死,而是,他竟残忍到让我去和母亲的祖国自相残杀。”
“我身上有一半虎啸血统,更有一半神武血统。虽然神武辜负了母亲,但我怎么能去屠杀她的子民?”
“如果你当了虎啸王,就完全不会有这种局面出现了。”澄碧搂住他的腰闷闷说道。
世事往往如此可笑,处心积虑反而失望之极。不择手段的小人,也许更能蒙蔽众人眼睛呼风唤雨。
“那接下去打算怎么做?”
“投降。”
“投降?”她惊叫,想起隔墙有耳,她赶紧捂住嘴巴,只用清澈美目望着他。
日延微微点头,在耳边小声说道:“是的。母亲嫁过来就是为了阻止战争,虽然父王在位时仍不时对神武扰边、掠杀,但像今日这种赤裸裸的宣战行为,却未曾发生过。”
澄碧由初时的惊讶,慢慢平静下来听他分析。
“我打算带着忠心于我的部下,趁交战时投降,让他们不必平白枉送性命,让仇邪的如意算盘落空!”
“那你呢?到神武?”
“不。”日延的眼神有片刻迷茫。 “我对不起虎啸臣民,也不愿意用部下的屈辱换来富贵,更不想去见牺牲母亲的亲戚。澄碧,你愿意和我浪迹天涯吗?”
捧着他的脸颊,澄碧深深献上一吻。 “日延,我早就说过,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跟随。以后不要再问这些问题了,这是对我的侮辱。”
日延微笑:“嗯,不会再问,不然我也招人讨厌了。”
望着他久违的笑容,澄碧不禁怔忡出神起来。
“还有什么事?一起说出来吧,我们之间还需要隐瞒吗?”看她似有心事,他问道。
“你……放弃复仇了?”他先前那些话只是说出自己今后的打算,并未说明是否还要对仇邪展开报复行动。
“复仇?”日延苦笑。 “也许我们都太天真了,以为正义公理可以战胜一切。澄碧,直到最近我才深深了解,仇邪早悄悄完成了重大改制,曾经支持过我的大臣有的获罪、有的失踪,我,几乎没有实力与他正面抗衡。”
“是不是很没用?父王的仇报不了,连自己也被逼到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