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太大,你别也昏了!」他赶紧搀住老奶奶软趴趴的身子,「那不是菲菲呀!我没说是她嘛!其实菲菲已经被兰姨带回家里了!」
这几句话立刻又为老奶奶虚弱的身体注入强心剂,她马上撑直腰杆。
「真的?!阿弥陀佛,谢天谢地!」稍作停顿,她又横眉竖眼、杀气腾腾地吼:「臭小子!话不一次说完!」她举起拐杖,锁定目标。
这下子,秉均可呼天抢地了。
「我是想说完的,是你们一直打岔的嘛……哎呀!救命啊……」
他拔腿直冲,飞也似的逃出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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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你来干什么?」
云方返回木屋,没想到会遇到兰音。
他的语气并不好,可是兰音却不以为意地笑了。
「我猜你一定布这里,果然没错。」
她是了解他的,可是,她却也伤透了他的心。
几年前,他们在木屋邂逅而结识,云方拜倒在地温柔的风采中,甚至不惜违逆母亲,偕她远赴乡下的一所教堂,正要为她戴上戒指时,没想到……
「我来,是想跟你谈语嫚的事。」
「语嫚?!」那个愚蠢无比、胆大妄为的女人?!她伤他更甚!
从来没有女人可以那么凶悍地拒绝他,包括兰音。
「有什么好谈的?」他生气的吼。
「难道你真的打算放弃她?」
放弃她?他是真的想,也在努力著,可是,那残存在木屋里的气息,总是可恨地折磨著他。
「那……似乎不劳你操心,不是吗?」
兰音见他依然桀骜不驯,大大地叹了门气。「难道你还是那么恨我?」
面对她直截了当的问话,云方坚定的信念反而模糊了,他……真的恨她吗?
兰音突然语出惊人:「也许你不知道,其实菲菲……是我的亲生女儿!」
「什么?!」
她安详地往石椅上坐下,然后才悠悠地开口:「她是我跟纪百呜的女儿。我十八岁那年,因拜师学艺而结识了他,没多久,我们就陷入热恋。可是,百呜已经有了妻子,我明明知道,却还是无法自拔……」她顿了顿,脸上因回忆而表情丰富。
「师母,也就是百鸣的妻子,是个传统而善良的女人,她对我-直很好,好得让我……痛恨自己。就在我发现自己怀孕的同时,师母也不争地患了胃癌,在当时,我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离开百鸣。第二年,我生下了菲菲,想不到有一天师母突然找到我,对我说,她愿意扶养孩子。我吓了一大跳,以为师母什么都知道了,可是,她的态度又让我觉得她根本不知情,只是不忍心我成为未婚妈妈。她说她最大的遗憾是没能替百鸣生下一儿半女,所以她打算扶养我的孩子,并且领养个男孩……后来,我就把孩子交给了她,也一直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到女儿了;可是,就在我答应你求婚的前两天,百鸣来找我,说师母过世了,并且交给我一封信……」她拭著眼角,双眼茫然地望著窗外。
「我看了信之后才知道,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她甚至请求我原谅她的自私,当时她无法成全我们,只是贪婪地想让百鸣陪她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她在信中直要我别内疚,因为感情是强求不得的,她跟百鸣的婚姻全是她父亲一相情愿的撮合,她一再求我回到他身边,代替她去尽一个妻子未完的义务……」
「所以你才会从婚礼上临阵脱逃?」
兰音点了头。
「其实我一直在思索自己的感情,不能否认的,当时年轻热情的你确实带给我许多欢乐,可是……当我再见到百鸣时,我才明白,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他。然而,基于对你的愧疚感,却使我拚命地想压抑、想藉助其他力量上忘怀……可是,那对你是不公平的,我无意去伤害你,但若继续下去,只有伤你更深!」
听完她的话,云方的内心涌上一股好生奇怪的感觉。
原来地跟纪百鸣还有此段曲折的情路,难怪她会舍他而去……他不柰松了口气,原来自己的「惨败」是情有可原的。
云方不由得暗暗心惊,难道自己多年来所在意的不是她,而是挫败的自尊?抑或只是一份自信心?
「小方,其实,我也曾经认真地替你想过,你真的那么爱我吗?你有没有问过自己?」
「我……」
「其实你爱我远不如爱你自己,对吧?」
「这……」云方搔著头,有些赧然,但面对她清澄的眼睛,随即释怀莞尔,「或许吧!这么多年来,什么事都在改变,倒有一点没变,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你反而比我还清楚。」
「那是因为旁观者清,就像你跟语嫚之间的感情。」
又提她!兰音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他的感受,而语嫚却可以不露痕迹地驾驭他的知觉。
「为什么不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其实……她是爱你的。」
「你怎么知道?是她告诉你的吗?」他两眼立刻发亮。
「她怎么可能告诉我?她知道我跟你的事之后,就执意搬走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在吃醋。不过,她一直对我强调,不关任何陈年往事。小方,或许……你表达得不够清楚,她在乎的,是你的一句话。」
「一句话?什么话?」
「笨蛋!就是我爱你呀!」秉均突然冒了出来。
他躲著偷听好一会儿了,看见云氏特有的蠢相又现,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才冲了出来;那句「我爱你」一道出,他立刻全身抖了两下,作呕吐状。
「哎呀!肉麻死了。这种话还是留给云皓说来得自然些。你们不知道,那小子去接菲菲的样子,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气势,我千交代万嘱咐,要菲菲好好整他,哪晓得女大不中留,人家十八般武艺还没使尽,她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欢天喜地的跟人家走了。唉!他们走了之后,我是干呕了半天,家里的鹦鹉倒学会一句话:『我爱你』!」
兰音被逗笑了。
云方则笑得很牵强。
「干嘛摆著一张若瓜脸?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连鸟都会说,难道你不会?」秉均取笑完云方后,才又由衷地说:「不过,若真要教我对一个女人说,我的舌头不抽筋才怪!」
「秉均,话别说得太快哦!」兰姨笑道。
秉均拍拍胸脯,「Super Man说的,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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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嫚整装好预备外出,秉均突然撞了进来。
「瞧你!急什么?!找我有事吗?」
「其实……也不算什么事,是有个人要我交样东西给你。」
「哦?」
秉均交给她一幅画。
她一看,立刻红了眼眶。
那是木屋外,桃花朵朵飘曳一地,椅内那个裙角飞扬、秀发微鬈的女人正合眼休憩,唇角犹扬著甜美的弧度……
那是她!而作画的人是……
画的右上角有两行小字--
桃花依旧笑春风,
人面不知何处去。
「是云方,是不是?」她努力抑住心中激荡的情愫。
「咋!你真厉害呢!如果他知道你一下子就清著,一定会很安慰的,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只可惜他没机会知道了。他把画交给我以后,就搭机回美国去了。」
「啊?!」她整个人像被狠狠地痛击一拳。
「或许这样子也好!省得他老是对你纠缠不清,你可以落得清静些……」
「死小黑!臭小黑!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语嫚突然大声叫起他小时候的浑号,接著,她控制不住地痛哭起来,「你知道什么?谁要他走的?他竟然敢不声不响地说走就走,骗子!全是骗人的,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喂,你别哭嘛,都怪我!」秉均拍了自己两下巴掌,他原是想藉此引她表态,可是,见她愈哭愈凶,他也慌了。
「当然怪你!谁教你不留住他的?谁教你多事替他送画的?你不会教他自己拿来吗?」
「是你自己说,永远不要再见到他的嘛!」
「你……哎呀!你真是笨死了,我……」她愈想愈伤心,竟然没有人了解她的心事!
这一哭益发不吋收拾,秉均只好把肩膀靠过去,承受她那一脸的眼泪、鼻涕。
躲在窗外的云方,原本正因语嫚为自己掉下成串的泪珠而暗自陶醉,待见到她钻进纪秉均的胳臂里时,顿感事态严重,立刻按捺不住地冲入屋内,一把推开他们。
「喂!小子,别演得太过火,你可没说有这一幕的!」他凶狠地瞪著秉均,然后,一把把语嫚拉向自己。
她可愣住了,「你不是已经……」接著,她恍然大悟地看向秉均,「是你?!」
秉均立刻无辜地摇著手,「不关我的事……」同时向门口移步。
前不久在云宅遭追打的余悸犹存,为了明哲保身,他一溜烟地遁身逃逸。
「不关他的事,是我!」云方把她的身子扳正,面对自己。
他俯低身子,鼻尖几乎触及她的脸,距离近得令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