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遇过?」
他还真直接,而且宾果!猜中了,不过没奖品。
「遇过一次。那是在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经过那次,我再也不敢一个人走过那条巷子了。」我迟疑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这件事是我的可怕梦魇,这么多年以来,它仍不时困扰着我,不时会窜出来再吓我一次,如同下午在学校的时候。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他眼里有一簇火花,语气也有点激动,彷佛这件事对他很重要。
「不!我不想说,那……那太可怕了。」我将脸埋在掌心,痛苦地摇头拒绝,我不想再重复当年的画面,那会让我再度失控。
「好好好,不说!我不问就是了!」
他像是被我吓到,手足无措的样子。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他满脸悔意,害我也不好意思怪他。其实人都有伤心都有秘密,我也曾踩了他的地雷,不是吗?
「没关系!我也太激动了,吓到你了吧?」我只能反过来安慰他,免得他羞愧而死。
「不!我能理解,那一定是段很可怕的过去,才让妳如此恐惧。」他摇了摇头,体贴地说。
我回给他一记苦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妳很勇敢!」
他的称赞却让我更加无奈。或许吧!我的勇气就是由那时激生出来,胆小也是自那次后变大的,但当时事情发生后,我足足自闭了一个月,还连续看了两年心理医生,靠着无数次的催眠及药物治疗才有了现在的「裴琳」。这件事在我家是禁忌之一,我知道爸妈嘴上不说,心里却怕极了我再受刺激,会又回到当年的自闭儿。
「很晚了,我要下去了。」时间像是过了一世纪的良久,我打破两人间的沉默,开口道别。
「好!等我一下,我陪妳下去。」
他迅速清洗喝过的咖啡杯及用具,将它们归位后,和我一同走出温室并关上门。
我这时才想到上来不容易,下去更困难……好高啊!我瞟了底下一眼,双脚有些打颤。
「我先下去,在下面替妳看着。」他不等我开口,抢先走到消防梯前,手脚敏捷、动作利落地向下移动,彷佛这件事已做了上百次般熟稔。
不到三十秒,或许更短,他已安然落地,并叫我下去。
「快下来呀!别怕,如果有状况,我会接住妳的。」他张开双臂发话。
无可奈何地,我只好硬起头皮走向消防梯。我先抓住梯子两旁,向下踩住一根横条,再屏住呼吸,动作迟缓、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身子转向,犹如上来一般向只壁虎挂在梯子上。成功后,我才松了一口气,又同手同脚地向下移动着……就在我判断只差两个横条,就可以跃下地面,不知打哪儿来探亲的「小强儿」,突然出现在距离我面前不到五公分的墙面上游走,而且还很臭屁地「飞」了起来!现在会飞的蟑螂已很少见了,所以--他会飞,是件很屌的事。我脑中已不作多想,只能尖叫加自杀性地往后一跳,这一切只在一秒中发生。但幸好,下一秒我被张无忌稳稳地接住。
「妳没事吧?」他焦急地问。
「有……有蟑螂,牠……飞了起来……」我还在小强的特技表演惊吓中,所以有点结巴,不过随即被这种诡异的姿势震回害羞的那种少女。「放我下来!」有点「命令」的味道。
「喔!对不起!」
他有些莫名我为何生气,仍小心地让我先着地站好,才松开了手。
「谢谢你。」我补上一句礼貌。毕竟他救了我一命,这时还去计较豆腐被吃了几两这种小问题,好像有点不上道。
「我回去了!明天见!」他开口道别。并攀上我们俩家阳台间的矮墙一跃而起回到他家的阳台上。
看着他矫捷的身手和有力的臂膀--被他接住时,大脑暂停的触感告诉我的。我突然怀疑起:他该不会真的身怀绝艺,而且武功高强吧?改天要考考他,叫他耍两招乾坤大挪移来看看……我无聊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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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嗨哟!起床!起床!滴达拉滴达拉,滴滴达达拉……」
投降!我起床了,小丸子,别再唱了!
按下闹钟,我将自己从软绵绵热呼呼的棉被中拖出来,走到落地窗前,「刷」地一声将窗帘拉开,让阳光走进来,顺便跟太阳公公打招呼。
「欧伊欧伊欧!」意思是您老人家早安!走到浴室像个机器人,动作僵硬地刷牙洗脸……没办法!昨晚和张大侠搞得太晚……我的意思是聊得太晚,别想歪了。现在还不到六点,我的大脑还在懒床中。
好不容易把自己弄得像人样了,背起书包下楼去。我猜这时候,老爸才刚睡,他最近不知在忙些什么,总是天亮才上床,我真怕他会提早步入老年;弄了张便利贴,写上「老爸加油!别太累了!」贴在他房门上,这算是女儿的一点孝心。
走到餐厅,老妈和裴荣已在吃早餐了。我家早餐很随性,有时三明治加咖啡,有时烧饼油条小笼包外加豆浆;总之中西皆可,但全是外头买的。老妈是绝不肯牺牲珍贵的美容觉提早起来DIY的。
「裴荣,今天别再放我鸽子喽!」
「可是我今天约了同学要去买东西耶!」
「死小孩!那我怎办?」
「有张无忌陪妳啊,反正他也住这里。」
「什么住这里?他住隔壁。」
「还不是一样!」
「什么一样?差一字就不是『纯洁』了,好呗!」
「哎啊上二号和五号也只差一笔,连一个字都不到咧!」
「你们闹完没?上学快迟到喽!」老妈听不下去了,提醒我们可怕的事实。
瞄一眼手表,果然六点四十了。我们运起凌波微步,冲下楼梯,以跑百米的速度直奔站牌而去。当然,经过那条巷子时,我照旧闭上眼拉着裴荣快速通过--就算是白天,我的心里还是毛毛的。
到了站牌,仍旧是制服满天下。我想这就是做学生的悲惨。当众人仍在沉睡时,莘莘学子却早已闻鸡起舞,准备上工了。我在人群申搜寻,却没看到张无忌。该不会睡过头了吧?正在杞人忧天时,他老兄已踱了过来。
「早!」我展现大家闺秀的风范,先和他打个招呼。
「早!我刚去妳家按电铃,没想到你们已经出来了。」他的心情似乎不错,大早就说了十九个字。
「你特地去找我们?」我有点讶异,这人该不会这么主动才对。
「嗯!我怕妳又……」他欲言又止。我却了解他的担心,这让我有些感动。
「学长,下午我姊还是要拜托你了!我有事,不能陪她。」裴荣先请旨,好取得护身符。
「好啊!反正顺路。」他还真好说话。
我是没资格说NO,也不敢说NO的人,因为我就是会怕,就是要人陪,只好任裴荣把我当成个包袱地托给了他。
「谢谢你!」他的口气像是处理掉麻烦一样轻松。
可恶!死小孩!臭小孩!祝你被「黄蓉」整得死去活来!「黄蓉」是我给裴荣他们班的班长取的外号,那个女生精明能干,头脑一流,最看不惯裴荣这种花心大草包的男生。她欣赏的正是像「靖哥哥」那种男子汉,所以她常借机整治裴荣,在她眼里,裴荣应是「欧阳克」之流的癞蛤蟆吧!
正在暗自幻想裴荣被整得哭天喊地的拙样时,司机大叔一改平日的龟速,将公车当成新干线,时速直逼破百飙了过来。
「老『伯伯」!别学年轻人飚车,心脏会受不了的。」气他坏了我的好梦,口气很不好哩!
「小妹妹,一早就生气会长皱纹哦!妳大姨妈来啦?」
「你才大表哥来了咧!」这位老灰仔就不能说些正经的,害我的淑女形象都破坏光了。
「喂!阿荣,『铁牛运功散』吃完了没?」大叔不理会他的「大表哥」是谁,又向裴荣开起玩笑。
「还没啦!可是我想喝『蛮牛』比较有效耶!」裴荣和他聊上了。
「哦!你累了吗?」很广告式的。大叔是个标准的电视儿童……不是,是电视阿公。幸好他还记得加油门,不过无视于贴在玻璃上「乘客请勿与司机攀谈」的警告标语,和裴荣一路疯癫到学校那一站,才肯闭嘴。
走进校门后,我刻意放慢脚步,享受这一段清新自然的浓绿晨光。
这所学校令我证赏的一点就是有一段大约五十米的林荫大道,两排植满乌柏树,阳光穿透浓密的叶隙,像一道道仙人洒下的泪珠,点点晶莹剔透地落在地面,随后陕速聚成一片闪闪波光,风儿轻拂叶梢,带动金光摇曳,像仙人临波的飘飘衣袂。
到了初秋,浓绿渐褪,嫣红初现,煞是好看。这段时光是很弥足珍贵的,它是不容别人冒犯亵渎的,可惜还是有人不识相地破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