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七年前吧,正确的时间和地点都有待查证,毕竟知道整件事的人只有朴老先生夫妻和总裁自己。但是总裁失忆了,对于当年的事已无印象;而朴老先生也在去年过世。这件事之所以会曝光,是因为老夫人在上个月临死前,不忍见总裁身世未明,而说了出来的。总裁在知道自己的身世隐藏了谜团后,便开始着手调查。」麦可的话为我们燃起了更大的希望。
七年前……时间是吻合的,但整件事还是一团谜雾;因为当年发生车祸时,车上确实是有具尸体,但因焦黑无法辨认,而张爸爸他们又因伤心过度,只匆匆办好了后续事宜,并未详加追查……如果,如果车上的人不是无忌呢?
可是根据警方的调查,当天无忌是独自驾车出游的,车上坐的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唉……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调查的结果如何?」张柏宇又问。
「调查仍在进行中。但因为事情发生有段时间了,美加地区的范围又很广大,如果要再扩及海外,那搜查的范围又更大了,所以结果还未水落石出。这也就是我请你们保密的原因。」麦可郑重地下了结论。
「那……你可以请朴总裁和我们见上一面吗?可以吗?」我向他拜托着。只要见到了他,我们就可以确认他是不是无忌了……
「我试试看……我会向总裁报告这件事,但最后的决定在总裁。」麦可没什么把握地说。
麦可离去后,我的心情仍是难掩激动,且开始在企盼着见到那人,脑海里盘旋不去的都是:他会不会是无忌。如果是,我该怎么办?在他已失忆的情况下,我要如何相认?如果他不是无忌,我的最后希望也告破灭,那被撩动的心情又该如何平复?
在患得患失、心神恍惚中,我必须登台演奏了。
张柏宇看出我的失常,上台前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小琳,不管无忌是否还在人世,这次的舞台都是属于你们的,妳千万要保持镇定,好好地吹,我相信他在妳身边看着,一直都在,他会看到妳成功地表演。为妳也为他,加油,好吗?」
我像吃了颗定心丸,给他一抹微笑,在布幕缓缓拉开的瞬间,坚定地迎向那一片璀璨耀眼的光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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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十分完美圆满,尤其是我和张柏宇的「深情合奏」更是牵动台下听众的心房。不但他们如痴如醉,连我自己也彷佛长出了羽翼,随着乐音飞出殿堂之外,遨游于天地之间,久久不能自己。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他」没有来。我的目光在台下搜寻,找寻每一双可能是「他」的眼眸,可是我失望了--「他」终究没出现。
结束后,张爸爸提议去小酌一番,当作庆功,我不忍违拗,也衷心感谢他及一群为我奔波忙碌的工作伙伴,只好收起落寞的心情,强打精神和他们一起去。
从PUB出来,夜已深沉了。今晚大家的情绪都很高张,所以喝了不少。但我却是因为失望而刻意多喝了,想藉此消散心中的愁雾;不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还是「酒入愁肠,愁更愁」,总之我的意识已逐渐模糊,但心上的郁结却仍未解除……
脚步踉跄、昏昏沉沉下,我任由张柏宇将我塞进车厢中,送回到了租赁的小屋楼下。
茫茫然下了车,他和我道别,要我别多想,赶紧上楼休息就走了。我目送着他离开,却不想回家。
今晚的月色很美,万点星空里,我找寻着牛郎、织女的位置。但迷蒙的双眼无论怎么努力,也看不清楚它们。
踞坐在门前的矮阶上,我知道自己又失控了,为着那曾经燃起的希望再度破灭而哀戚,我将脸埋在双臂间,无法遏止地痛哭着,寂静的街道上,只有我绝望悲凄的哭声回荡着……
「妳怎么了?为什么哭呢?」低沉的男声自我头顶上响起,那语音有些熟悉却又陌生。
我怔了一下,却不敢立刻抬头,暗自问着自己:是他吗?是他吗?
「妳还好吗?」他又问着,话里的温柔及关心显而易见。
是他!那是他!我猛然抬起头,望进那一双思念已久的深邃。
「……你……你……」我张口结舌,完全想不出该说什么。麦可说的不错,照片和「他」确实有些出入,「他」变得成熟了,更高大俊朗,头发蓄长了,五官更英挺出色,唯一不变的是眼睛。可是那眼里的一股茫然陌生夹杂着似曾相识的困惑教我的心蓦然下沉……
他忘了……他果然忘了我……算算,我们该有十年未见了吧?十年,可以改变许多事!包括我的外貌。
我也不再是当年清汤挂面的黄毛丫头了,我留起了飘逸的长发;清秀的五官随着年岁增长,竟蜕变得清丽亮眼起来,老爸总是逢人就说女大十八变,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加上原本就修长高挑的身段,我十足成了西方人眼中的「东方古典美女」。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能很快在纽约举办个人演奏会的原因--美貌加上出色的笛艺,使我有如一颗初升的东方明珠。
「妳是裴小姐吧?对不起,我来不及去听妳的演奏,我才刚回到纽约……」他客气有礼地解释着。「我是朴龙玉,麦可向我提到妳的事。所以,我决定来见见妳。」
我点了点头,不想开口,只想多听听他的声音,多看他一会儿。
「……妳……妳没有问题要问吗?」他似乎有些困惑于我的表现。我太安静了。
我仍将目光停驻在他脸上,试图想象当年的无忌在过了十年之后,是否就会是他现在这个模样……隔了好一会儿,我才幽幽地开口:
「有,我有好多的疑问……可是现在,我只想听你说。」
「……好。」他迟疑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们换个地方再聊。」
我轻点了头,不置可否。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和他在一起,就算是刀山火海下地狱,我都不怕。
他朝街尾打了个手势,一辆加长型的黑头轿车缓缓驶近,技术一流地停在我们前面,驾驶迅速下了车打开车门等着我们上车。
「上车吧。」他邀请着。
我艰难地动了动身子,却发现全身使不上力,只好对他腼腆一笑。
「怎么了?」他的目光些许困惑地看着我。
「……我喝多了,站不起来……」我感到自己的脸颊烧红。
他露出了然一笑,就像多年前宠溺着我一样,俯身将我抱起,走向车门;瞬间,那温暖怀抱的熟悉感自他双臂传来,他的胸膛变得更宽阔了,可是感觉没变。
是他!我更肯定他就是无忌,我日思夜念的无忌。
下意识里,我更偎向他,像个索取安慰的小女孩:他倒也接受我的撒娇,彷佛多年来一直是这样纵容着我似的。我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司机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张大了嘴像是看到一幅令人惊恐的画面;我朝他眨眨眼,露出顽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车子来到一栋摩天大厦前停了下来,我认出那是道尔的总部大楼。「无忌」--虽然未经证实,但我心已认定他就是,他带我乘上了专用电梯,直上了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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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你的『天堂』,对吧?」我环顾四周,看着这座巨大的温室及造型特殊的吧台,不禁脱口而出。
「妳……妳怎么知道……」他被我吓了一跳。
没变!一切都没变!失去记忆的他,仍旧在找寻「天堂」,而且还构筑了跟从前一样的「天堂」。
「……从前,在台湾,你也有个和这里相似的天堂,只是这里更大,更美。」
「……看来,妳的确有可能知道我的身世……那么妳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吗?」他望着我,眼里有股期盼。
我挣扎着,心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这一切太突然、太诡谲:纵然在我得知「他」有可能就是无忌后,浪潮般的思绪翻涌,至今我仍末做好准备,该要如何与他相认。
指尖不自觉地探向颈间的炼坠,这枚指环是无忌留给我的信物;每当我心有烦忧时,总是靠它给我安慰……蓦然,我心念一动,急切地脱口问出:「玉佩呢?你的玉佩呢?」那是我们的交换信物,他应该会有的,如果他是无忌的话。
「……玉佩?妳怎么会知道?」他更加惊疑我对他的熟知。
「我当然知道!那是我和你……」我迟疑了,不知就这样说出我们互订终身的事,会不会吓到他?万一他无法接受过去,不愿承认我们的从前,那我又该如何?霎时间,我竟退却了,有股想逃走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