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跌了一跤,李薇惊吓得从睡梦中坐起来,全身冒着冷汗。
这身影在她梦境中是常客,梦中的她刚开始总是快乐的,到最后却总是孤单一人。可能是工作过度关系,最近这梦境出现的频率更多,尤其是特别疲惫软弱时。
李薇靠坐在床上,回忆梦中接近那不知名身影的感觉。半是欣喜,半是恐惧,他的怀抱温暖有家的感觉,却又不大牢固,随时可能离她而去。
李薇两手捂住头侧,用力甩头,想甩去缠绕的身影,他为什么不放过她?还要在梦里不断出现。
良久,情绪渐渐平复,她张大双眼,伸手打开床头边的台灯,藉着昏暗的灯光,环视这个陌生的房间;耀眼的鹅黄搭配蓝绿,温馨中满溢活力。矮矮的五斗柜上摆满大大小小的奖杯,还有一张张的照片;严肃的黎伟露出少有的笑容,紧搂怀中的娇妻、黎氏兄弟大学时的合照,黎飞身穿足球衣左拥右抱的风光样。
看到最后一张,她的心狂跳了一下。
照片中的她正侧着头与熟人打招呼,身着白色套装,应该是参加黎伟与海儿结婚典礼时被摄影师拍到的。
黎飞将她放在家庭照旁。
李薇叹了口气,起身下床,根据她的经验,每次夜半梦醒通常是睁眼到天亮,看到照片后,她更需要清醒地想想。
端了杯热咖啡,坐在客厅,仔细端详睡在长沙发上的黎飞。即使在熟睡中,他的嘴角仍然挂着浅浅的笑容。
真羡慕能够睡得如此恬然无忧的人。
卧房里的照片仍然震撼着她。这一年,她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只是一直在踌躇着。
问题不在黎飞,是在她身上。
黎飞稍微动了下头,满足地又陷入沉睡。李薇觉得自己守在一旁像是等待睡美人醒来的王子。好吧!如果自己无法下决定,就交给命运吧。
从现在开始数到十,黎飞如果醒来,她就吻他。
一、二、三……一口一口啜饮咖啡,她在心里默念。
五、六……黎飞的头突然不安地晃动。
七、八……她赶紧加快速度,后悔自己刚下的赌注,想在他完全醒来之前念到十。
十——就在此刻,黎飞突伙发大眼睛,鼻翼翕动几下,笑开了。
“我就知道是咖啡的味道。”黎飞的声音是带着浓浓的睡意。
李薇啼笑皆非地看着手中的咖啡,难道她的命运就决定在一杯咖啡的香味?
黎飞坐直身子,伸手掩住一个呵欠。“怎么起床了,天亮了吗?”
“还没。”李薇带点愤恨地,喝了大口咖啡,此刻她恨透了他的好运。
“是谁说吃饭一小时后要送我回家的?”
黎飞满脸无辜状。“不能怪我,是你一坐到沙发就睡着了,摇也摇不醒,我总不能一路抱你回家吧!”
强睁惺忪的睡眼,黎飞转移阵地坐到她身旁,身上还披着薄被。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咖啡,双手感受杯里余存的温热。
黎飞没有抬头,低声说:“这样坐在一起的感觉很好。”
不等李薇答腔,他继续说:“现在我可以感觉你离我比较近。”
“我们常一起看电影、吃饭,都是这样坐着呀!”
“那不一样,你的心常飘到五千里外。”
李薇沉默了半晌,吸口气缓缓说:“我们不太需要谈到心。”
黎飞闻言倏地抬头,两眼散发出怒光。“你以为这一年来我在做什么?无聊没事找个伴?一天花十个小时思考我们的未来,就为了消磨时间?”
李薇从没看过生气的黎飞,惊愕地呆愣几秒。他实在不应该动怒的,她要试着和他沟通、沟通。
“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对象。”
“为什么?”黎飞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笑容。
“我们不行的。”
“不是我们不行,是你不行。”黎飞更正她的说法,将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也该是摊牌的时候,他不清楚自己还能在一旁守着她多久,这一年感觉上抵得过十年的时光。
“我有努力过。”
“不,你没有,你唯一的贡献就是躲猫猫,跟我玩你擅长的公关手法。”
李薇沉默了。
黎飞轻叹一声,他不想逼她,但这种日子实在很难过。
“是不是有别人?”
李薇的心抽紧了。脑中闪过午夜梦迦时的模糊身影。真的是这个原因吗?不可能的,时间太久了,她不可能因为一个模糊的过住绊住自己的未来。
她应该早就将一切抛在脑后了,她一向是往前看的人。
“是谁?”黎飞追问。
“没有人。”李薇坚定地回答。
“既然没有人,为什么不接受我?”
这句话像当头棒喝,看着眼前帅气的男人,李薇迷惘极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在犹豫些什么。
黎飞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们认识一年了,我还没吻过你,肯定没人相信。”
这倒是。以黎飞在外的花名,任何女人单独和他相处超过一小时,贞节就会遭到质疑,更何况是一年。
李薇想到刚刚在心里的小小赌注,谨慎小心地说:“我想,我可以接受一个吻。”
黎飞专注地看着她,缓缓绽开笑容。
“这至少是个好的开始。”说完慢慢地靠近,双手圈住她的臂膀,不打算她有退却的机会。
李薇稍抬眼,半眯着眼注视他一寸寸逼近的唇瓣,即将接触的前一秒,她又不由自主地将头挪后一点,拉开距离。黎飞大手伸到她脑后,控制住她的自由,头又朝她靠了过来。
希望这个吻会不一样。她心想,半是期待、半是恐惧地闭上双眼。
当黎飞的唇碰到她时,她顺从缝张双唇,但她的心却自动响警报,关上了所有的感官。
黎飞的唇离开时,她的心仍然跳着稳定的节拍。
这一吻,与之前所有男人的尝试落入相同的结果——像沉入海底的石子一样,激不起丝毫涟漪。她不敢张开眼睛,害怕他会看到她的冰冷而斥责她的无情,也害怕看到他的失望。
黎飞无力地紧贴她的额头,她的唇柔软却没有热度,这不应该是他们的第一吻,她的顺从蒙骗不了他。
黎飞的声音虚弱无力。“他是谁?”
“没有人。”李薇迷惑地微微摇头。
“一定有。”
“我说过了,没有。”她有些恼怒,他为什么要一直坚持这个想法?
“不要欺骗自己了,你不抛开他,我就永远没有容身的地方。”
李薇没有争辩下去,她真的不认为还有人被她藏在心底。
她只不过是工作过度,导致感情与感官失能罢了。
午夜梦迦的身影,只是个模糊的过往。
她早就忘了他。
唐礼明一踏进办公室,就看到桌上一叠厚厚的黄色公文封。
随意将公事包丢在桌角,大力撕开密封的纸袋,抽出十数张密密麻麻的报告,照片则散落桌面。
六个月前,当他决定要到台湾彻底解决这件事时,她的行踪便一直在他的监控下。短短一个月内,她回国后的岁月就像一本记事簿一样,按年月编录成册,急件快递到他加州的住所。
他知道她的就医纪录、公司营运、客户资料、住所摆设,当然最重要的是交友状况。又一个月,她所有交往对象的资料又分装成十册,送到加州。
看完资料后的隔天,唐礼明开始一圈一圈的织网。
十天前,唐礼明终于从美国出发,飞到一切就绪的台北,唯一的行李就是这张网。当他进办公室三小时后,这张网已撒出去了。
唐礼明自嘲地想,就当作是分隔多年的见面礼吧!
监控行动一直在进行中,每个礼拜资料会汇整过来。
过去一个礼拜,她几乎都在处理罢工事件,没什么私人活动。唐礼明快速翻阅到最后一张报告,也就是昨天。
看完她昨晚的行程,唐礼明将愤恨的目光转移一旁的照片。
时间是今天早上六点,她仍然身着那身黑衣,向车内的人挥手,地点在她家公寓楼下。
她看起来无精打彩样,这是在外留宿一晚的痕迹吗?唐礼明冷哼一声。
唐礼明上双手用力扫过,桌上的资料瞬间掉落一地,她的照片缓缓落在他脚旁。
过去五年,数万里的隔阂,她这样玩也就算了。
现在同在台北市内,他触手可及时,可容不得她再逍遥自在。
该收网了。
“嗨!在忙吗?”
黎伟顺长的身躯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李薇嘴角的笑虽然略带疲惫,眼里的诚挚却欣喜地说着欢迎。
黎伟坐入办公桌前的椅子内,直直望着她。“好久没来我家吃饭了,在忙些什么?”
听到黎伟话里隐含的抱怨,李薇叹口气,放下手中的文件。
对这位又是客户,又像兄长一样的至友,她甚是珍惜。这一年来,热情的海儿每逢周末总会打电话邀她过去吃饭,无私地让她分享家的温暖,而习惯保护他人的黎伟早就将她纳入保护伞之下。
虽然他们口头没说什么,但李薇知道,黎伟和海儿夫妻俩非常希望她能嫁给黎飞,正式成为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