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董要屠英伦做做样子,参加比稿,但不用花太多时间准备,内定了,案子越快完成越好,成本越低越好。
  常董火大。「你不要管那么多,做就对了,公司的业绩是我在负责,你当然无所谓,你管好创意部就好。」
  「我不屑接这种案子。」
  「你是公司请的人,要你接你就接!」
  「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不觉得丢脸?」
  「我请你来公司要你做事,不是来听你讲大道理。在商言商,有钱干么不赚?」
  屠英伦大声驳斥:「你忘了每次准备比稿,最後发现有暗盘,你是怎么骂人的?你的感觉是这样?现在要鑫美也和他们一样接这种案子?以後你还可以理直气壮地骂人吗?」
  两个男人怒目相视,谁也不认同谁的做法。
  常董说不过屠英伦,只好拿职位压他。「屠英伦,你很有才华,坏就坏在情绪太多,公司有公司的做法,你做好分内的事,其他的不要干涉。」将比稿资料递给屠英伦。他说:「这是参考资料,回去想脚本,明天交。」
  「FUCk!」
  「你说什么?」常董愣住。
  「我说Fuck!」屠英伦重复。
  常董乍红了脸。「你……你……」正要撂狠话,被屠英伦抢先——
  「我不干了。」屠英伦转身就走,门外,一群同事让开,看著他,不敢吭声。
  常董追出来。「你要走是不是?那也要做到月底,员工手册写得很清楚,离职要提前一个月告知,不然要罚款。」可怜这位高权重的常务董事,不爽被看扁,追出来骂。
  大家望向屠英伦,看他挑起一眉,无所谓地。
  「是有这个规定。」
  常董昂起下巴。「所以,屠大才子,请你把这案子做完再走。」
  屠英伦抬头想了想,说:「要罚多少?罚两个月薪水是吧?十六万吧?」他直视常董。「罚啊,我就是死,也不搞这么下流的案子。你喜欢,你自己做,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说完,屠英伦大步离开。
  同事噤若寒蝉,尽管佩服创总的气魄,然而惧於常董的势力,没人敢插手蹚浑水。
  「好、好,你看我敢不敢罚你的钱!」常董像个小孩似的撂著很话。
  屠英伦走了一会儿,虎地转身,朝他过来。常董被他凶很的样子吓到,不知道他要干么,很窝囊地直後退。
  「干什么?」揍他吗?常董惶恐,这家伙一发飙,谁也管不住哪。
  屠英伦步步逼近,常董冷汗急淌,同事们缩在墙边。
  「叫警卫~~」常董急得嚷嚷。
  屠英伦停在常董面前,双手就插在口袋,站得直挺挺地,一双眼睥睨地盯著肥胖的常董,忽然他破口骂:「X他妈的你尽管扣我两个月薪水,这三年熬夜赶案子的时数,加班费你给我算进去,一毛不少,不然告死你!」
  这一吼,吓得常董差点尿裤子。
  屠英伦吼完,爽快了,去办公室收拾物品。将私人物品放进纸箱,就这么潇洒地走出创意部,走出待了三年的大公司,一路将那个猪头常董骂到下地狱,突然,屠英伦煞住脚步。
  「Shit、Shit!」忘了跟玛栗的午餐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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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不到屠英伦,午休时间快结束了,玛栗结帐,走出餐厅。在门口,看屠英伦跳下计程车,冒雨过来,双手抱著纸箱。
  「你迟到了。」
  「对不起,吃饭没?」
  「我要回公司了。」
  屠英伦气恼。「我和董事吵架,一时忘记……」
  「晚点再说,我快来不及了。」玛栗赶著回公司。
  「等等——」屠英伦拉住她,纸箱往她身上放。「帮我拿一下。」
  「喂!」
  屠英伦走进旁边的屈臣氏,一会儿出来,手上多了一把黄色雨伞。他过来,抱走纸箱,雨伞给玛栗。
  「你没带伞,这给你。」
  「你送我伞?」
  「我知道不能送伞,代表大家会散嘛,但你信吗?我才不信那种事。」
  玛栗笑出来,她收下雨伞。「伞给我,那你自己呢?」
  她看屠英伦发楷湿著,风衣还沾著雨滴。
  「男人淋点雨有什么关系。」
  玛栗静静看著他,大概是他直率的态度,或者是他送伞送花的贴心举止,玛栗想更了解关於他的所有事。她问:「为什么和董事吵架?」
  「逼我接公营事业的比稿案,不过有内盘,公司要付掮客佣金。」
  「这有什么好吵?」是业界常有的事。
  他目光一凛。「我瞧不起这种事,你的总监也是,他们全是人渣,把业界风气搞坏,这种做法一点都不尊重广告人!」
  「就算你不认同,上司的意思照做就好,何苦和上头的人闹意见?」
  「要我妥协门儿都没有,我不想哪天瞧不起我自己。」
  「好吧——」玛栗懒得说服他。「吵到最後有什么改善吗?」
  「没有,他还是坚持要接。」
  「所以白吵了?」
  「所以我辞职了。严格说是被开除,我知道他想开除我,所以抢先说不干,不想让他爽到。」
  「不可惜吗?」鑫美是广告界顶尖公司,他都做到创意总监了。
  「不,很过瘾,我骂那猪头Fuck。」他笑著问:「对不起,介意男生说粗话吗?」
  玛栗摇摇头,笑了。她发现纸箱有几只金刚模型。她捡起其中—个蓝色金刚,笑看著金刚。「你还有这种东西啊?」
  「我喜欢砌模型,这只给你。」
  玛栗瞅著金刚。「我女儿应该会喜欢。」
  「她喜欢什么颜色?再挑一个给她吧?」
  玛栗笑了,又挑子一只红色的。「以後有什么打算?」
  「要工作多的是机会。不怕、也不急著打算,一个人没什么开销。」
  「嗯,我回去上班了。」
  「白玛栗。」
  「嗯哼。」
  「你该学学我。」
  「……」她不解。
  他笑著说:「你好像把时间都浪费在工作,青春都卖给公司,你自己的想法?你对上司的看法呢?假如我是你,绝不会默许上次那样的事,我会唾弃那样的主管。」
  「可惜你不是我,你也不用养孩子。是吧?」说完,玛栗掉头就走。
  Shit!屠英伦发现自己说错话。
  玛栗走了一会儿,停步,回头望,他还在,他抱歉地对她笑了笑,做个打电话的手势,希望保持联络。玛栗想想,又走回来,望著屠英伦。
  「好吧,我承认你很有勇气,我羡慕你。」真的,年过三十还敢跟老板呛声的不多了。
  「你这样说,我会想亲你,可以吗?」屠英伦托起玛栗的脸,侧身吻她。
  他们就站在骑楼下,在来往行人间,忘情亲吻。
  玛栗得走了,她撑伞,穿越马路,到对街。进大楼前,回身望,那边,屠英伦还在。马路人车川流不息,雨丝斜飞,他们凝视著对方,同时都感到依依不舍。
  那边屠英伦朝她挥挥手,目送她。
  他看玛栗收伞,走进大楼。他还不走,过了一会儿,奇迹似地,看玛栗又走出来,穿过马路,来到他面前。
  玛栗瞧著他,「关於跷班,你有什么好藉口?」
  「你问对人了!」他哈哈笑,很自然地环住她的肩。「我来帮你想个好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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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嗯,我去拜访士林的经销商……谈下半年合作计划……嗯,晚点回去……因为刚刚客户打电话给我……最晚八点就到。」华纳威秀外,玛栗打电话回公司。
  屠英伦在旁边一直笑,玛栗就用脚踢他。跟上司报告完,玛栗关机,他们手牵手去买电影票,趁开演前空档,又去喝咖啡吃蛋糕。寻常时间,这里空荡荡,他们可以安享两人时光。
  喝咖啡时,玛栗问他:「你为什么相亲?很急著结婚吗?」
  「我才不想结婚,急的是我爸妈。」
  「嗯。」
  「你会想结婚吗?」
  「我才不要。」
  他们都笑了。
  「为什么不要?因为女儿的关系?」
  「很难想像再去爱一个人,爱到连他的家人一起爱。大家把爱情想得太伟大,把婚姻想得太容易了。像我这样忙,照顾女儿都来不及,怎么有办法去结婚?还照顾另一个人?甚至照顾他的亲人?」
  他半开玩笑地说:「不会想钓个金龟婿吗?像什么企业家第二代,他会养你跟你的女儿,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玛栗听了脸色微变。「真那样的话,也许有别的要辛苦,靠自己比较实在。」
  「这个时候,我应该说,我养你们吧,我还养得起两个女人。电影都是这样写的,言情小说也是这样,然後女人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直笑。「我不是十八岁,没期待你这么说。你为什么不想结婚?」
  「婚姻根本违反自然,我想过了,真的喜欢一个人,不用婚姻约束,也会一辈子相守。婚姻不过是一种惩罚,当原本相爱的两人不想继续爱时,其中一方可以诉诸法律要求赔偿,惩罚不想继续爱的另一方,这种规定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