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经过数日深思,他宁可选择割舍那未竟的情意,送她下山。
鹊儿见他不说话,一口怨气闷在胸口,哪还参得透他心里的转折。
她望着他,怎就不明白这么个气宇轩昂的男子,为何每一开口,就没句她贴心中听的话呢。
「你听明白了,我本姓应,和你一样出身佃农。只因为父母早逝,赵老爷见我年幼无依才收留了我,所以我根本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你用不着每回都拿这话来呕我!」
「我……」
辰騄见她撅着嘴,说得一副似嗔似怨,顾盼神飞的表情,不觉竟有些恍神了起来。
鹊儿见他还是不应,气得直问他:
「我的话你听见没啊?」
辰騄这才回过神来,恍然明了了她话中的暗喻,忍着笑问:
「这么说来,你是不想回去喽?」
「回如何?不回又如何?」鹊儿这会可不羞,揪着辫反问他说。
「你可得想仔细,别逞强了。留下来,吃苦受罪绝对少不了,凡事都得自己照顾自己,那赵小姐怎么想呢?」
「我会同她说,她的未来当然得由她自己决定。不过……我是不走了。」
辰騄听了这话心头不禁一阵狂喜,但还是耐着性子想逼出个明确的答案:
「我怕这只是你一时的气话吧?」
「你要赶我,我偏要留下!看你能拿我如何?」
「真留下来?不会后侮?」
「说话算话!我从来不后悔。」鹊儿甩着辫子说。
「好!既然留下,那就得和大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那当然!」
「那头一件事,明儿个一早跟我上山伐木去,你敢不?」
鹊儿一听立刻软了半截说:「跟你去……」
「怎么,后悔啦?你可别忘了,这事还是你的主意哩。」辰騄又激她。
「去就去!明儿个谁起晚了谁是乌龟!」说着鹊儿便转身走了。
这一来,她自然没瞧见辰騄脸上是一副如何欣喜若狂的神情了。
第四章
一连半个月下来早出晚归的伐木,简陋的山村也有了一副新的面貌。而鹊儿经过这些日子,倒也习惯跟着辰騄忙进忙出。
这一天,鹊儿如往常在林间信步走着,趁辰騄砍木时低头寻找着各类草药备用。
这会儿却因为过于专注,不觉地走远了些。直到听见辰騄焦急的叫唤声才回神过来:「我在这啊!」
她一边应着,一边收好药材朝来时路走去。
一会儿辰騄循声而来找到了她。鹊儿远远望见他神色焦急的样子,心想这回铁定遭他一顿臭骂了。
可没想辰騄到了跟前,却反倒温言的问着:
「我瞧你每天低着头四处看,到底找些什么呢?」
「没什么……」鹊儿晃晃手里两株其貌不扬的金蛇草,尴尬地说。
「采这些药草做什么?你不舒服吗?」辰騄自然地抚上她的脸,细细端详。
鹊儿被这突来的关怀撩拨的不知所措,没来得及回应,双颊已经红透了。
「我很好,没事……」她赶紧低头,却不知该往哪躲。
「还说没事,瞧你的脸烫得跟热包子似的。」
「还不是因为你呀……」
「我?」辰騄这才明白过来,收了手,语结地说:「那……既然没事,咱们回村子里去了吧。」
「啊,不才过晌午,就要回去了吗?」鹊儿不舍地说。
「嗯,妳瞧。」辰騄指了指远方山雨欲来的天色说。「若是现在不走,一会儿一定碰上这场大雨。」
鹊儿只随意望了天空一眼,便情不自禁的移向了他俊秀的脸庞。
每回这样看他,鹊儿总忍不住想:
自己跟这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宿缘?结识不过数月,为何觉得与他如此亲近呢?而自己在他心里、眼里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正想得出神,辰騄迎上她的目光问道:
「怎么啦?」
「没事没事,咱们快走吧。」鹊儿当下羞得直摇头应。
就这样,辰騄领着众人提前返回山村。
只见乌云蔽日,隆隆雷声,才踏进村门口,雨就下了起来。
这时正巧遇见另一队由夏庸带领的村民也仓皇的进村来。
稍作休息之后,辰騄才发觉不见夏庸的身影。一问之下才知道他跟娉婷在山里就脱队,没跟着一起下山。
鹊儿一听,紧张的抓住辰騄说:
「这怎么得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你放心,有夏大哥在,赵小姐不会有事的。」辰騄笃定地说。
「可是……」其实鹊儿担心的另有其事。
没想辰騄却一眼看穿,直言道破的问:
「你该不是担心夏大哥会欺负你家小姐吧?」
鹊儿立刻红了脸,转头看着他。
「你放心,他虽没念过什么书,但做人的进退分寸还懂的。」
「我没这个意思,你……又何必这样派我的不是呢?」
鹊儿知道娉婷早对夏庸动了情,这会儿她反倒担心夏庸招架不住呢。
*****
正当这两人心里为别人的事生着闷气时,那在山里迷路的两人可热着呢。
「妈的!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啦。」夏庸使劲推着陷在泥泞里的马车,嘴里一面嘀咕着:「真是的……早知你就留在村子里,又帮不上什么忙,干嘛非得跟来呢?」
「怎么?嫌我碍着你啦?」
浑身湿透的娉婷手扶着车,却根本使不上力,只有那张嘴中气十足。
夏庸没敢回她,抬头观察着天色,瞧出这雨一时半刻也不会停,索性先找地方避雨再说。而早已冷得发抖的娉婷赶紧点头答应。
夏庸解了马轭,将娉婷抱上马背,弃下马车牵起缰绳沿着山道攀爬而上。
雨势愈显狂暴,间或落石不断,吓得娉婷干脆闭上眼,一副把命交给夏庸的模样。
「好了,咱们到啦。」
娉婷让他抱下马来,一脸恐惧的望着乌漆抹黑的洞口问道:
「这种地方……可以进去吗?」
「你等等,我先瞧瞧里面有没有躲什么野兽毒蛇的。」
「哎哟……」娉婷一听,吓得直往他身后躲。
「嘘,小声点。」
说实话,娉婷虽然亦步亦趋的跟在夏庸身后,但是她心里可一点都不害怕。
洞里虽然没有野兽的踪迹,却意外发现了更教人害怕的事。
「原来那群鼠辈也来过这地方啊。」夏庸低头说道。
「什么鼠辈?你是说这洞里有耗子?」娉婷提着裙襬踮起了脚尖问他。
「不是。你瞧这灰烬和脚印,肯定是那群山贼留下来的。不成!万一他们转了回来,我一个人倒也罢了……」他看看娉婷,当下决定说:「我们还是走吧。」
「可我实在走不动了啊。」想起还得出去淋雨受冻的,她什么也不怕了。
夏庸想她是个娇弱女子,自然顶不住外头的风雨,于是说:
「也罢,咱们就冒险留一晚吧。哪,你坐会儿,我起个火给你暖暖身子。」
说着,夏庸便回头解下马背上的包袱,找出了些干粮先递给她吃。
娉婷真是饿了,她顾不得矜持的大口啃了起来。
她一面吃,一面看着夏庸生火。不一会儿,干草堆里冒出白烟,接着窜出火舌,愈烧愈旺。那股暖意直钻心头。
夏庸起好了火堆,一转身,竟大刺刺脱了身上的湿衣服,就这么旁若无人的露出结实的体魄。
「你……你做什么脱衣服呀?」娉婷惊慑的瞪大眼睛指着他嚷道。
夏庸不但不以为忤,还一副理所当然的说:
「来,你也快把衣服脱下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要我脱衣服!」娉婷纵身跳起,紧贴着山壁说。
「咦,你不脱,我怎么烘干它哩,快啊!」
夏庸光着雄伟壮阔的胸脯,直朝她走去。这可教头一回见到男人赤身裸体的娉婷羞赧的脸潮红,心狂跳不止呢。
但她知夏庸是好意,在这克难时节也顾不了那些繁文耨节了。
「那你……背过身去,不许偷看!」娉婷扭捏地说。
「啊……哎,早知这么麻烦,我也不带你来。」夏庸转过身去,嘴里一壁嘟囔着。
等了好一会儿,娉婷才将衣服丢到他脚边。
夏庸拾了起来便往火堆上烘,口中还念着:
「女人就是麻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性子又大,动不动就发脾气,要不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哭又闹的,我真是搞不懂……」
「你大老粗一个,哪里懂女人啊。」娉婷回应他说。
夏庸正要回嘴,没想头一转,却教眼见的情景给震得脑门一片空白。
娉婷发现他的异状,连忙问:「怎么?舌头叫猫给吃啦,怎不说话了?」
「啊?说……说什么呀?」夏庸竟突然结巴了起来。
原来这二十有六的大男人,这辈子还没见过女人的躯体呢。
早年在家乡,一边照顾老母亲一边守着几亩饿不死也吃不饱的薄田,他根本不敢奢望娶妻生子。邻人见他孝顺,甚至愿将女儿许他,但他总是不愿好好一个闺女嫁过来受罪,于是一一推辞了。
但男人毕竟是男人,这会儿见了身上仅剩那么一件细绳圈颈肚兜的娉婷,一股莫名的躁火直冲心口,浑身炽热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