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眉自然大方地搂住阿飞的腰。
“你穿著制服,不怕损坏校誉?”阿飞拨开她的手。
“我们学校的校誉有够好了,被我损毁一点儿有什么关系?平衡一下。”说著又搂住阿飞的腰。
阿飞微微一笑,不能不欣赏她的潇洒,只得由她去。
到了修车店,老板“黑仔”一见他,从摩托车底下钻出露出一张黑脸:
“少年仔,车子又有问题啦?!”看看如眉,又问:“七仔啊?!水喔!”
阿飞摇摇头苦笑,不答,只说:
“引擎声音怪怪的,今晚要比赛,怕驶不动。”
“放著吧,等一下就帮你看,带“七仔”去喝一杯咖啡抬杠一下再回来,包准万事OK。”黑仔露齿一笑,自顾自又修理车子。
“好啦。”阿飞转向如眉,说:
“走,我们喝咖啡去。”
在咖啡园坐下,如眉就兴奋地问他:
“今晚又要飙啦?!我可不可以跟去?”
“随便你。”阿飞只顾著喝咖啡,拚命看表。
“喂,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如眉故意放慢声调,把尾音拉得老长。
阿飞皱起漂亮的一字眉,想了半天,摇摇头。
如眉两眼一翻,说:
“我就知道,你一定忘了。五月十日,我们认识周年的纪念日。”
“噢。”阿飞恍然大悟。
“你说,我们要怎么庆祝?早上你来我们学校逛园游会,然后去跳舞好不好?”
阿飞摇摇头:
“我受不了里头的空气,会闷死人的。”
“看电影?”
“最近的片子你不是都看过了?”
“说的也是!”如眉有点颓然,坐回位子,眼睛骨碌碌地转。
“如果你不反对,我想一个人去阿王家休息就好了。”
如眉有点生气,赌气似地不发一语,不过,这种僵局维持不了多久的,她一定会软化,在两人的关系上,如眉一直处于下风。
“今晚的比赛,我拿第一,算是送你的礼物,好不好?”阿飞实在也不忍扫她的兴。
如眉很快地破涕为笑,喜出望外地在他颊上印上一吻。阿飞怔忡一下,想起一年前的往事。
他原来是特地为林芊雅而去的。
他和芊雅两人是初中同学,同校不同班,却又同是风云人物,彼此知道却不曾有机会认识。毕业之后,芊雅果然如愿考取省女中,而他却运气不佳,上了私立高中,差强人意。
对芊雅的好感早就深种,只是未曾有机会开花结果。上了高中之后,心中澎湃如浪潮的情感愈发不可收拾,终于提笔给她写信——信还是寄到学校去的呢!
校庆园游会之前,芊雅收到信,在教官的眼中依然是不屑一顾的表情。
“林芊雅,又是男生写来的哦?!”教官明知故问。
芊雅耸耸肩,随便一揉,扔进垃圾桶。教官赞许地笑开了,满意地走开。因为那姓氏“罗”,芊雅又折回头,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才火速地捡回来,快步地跑开,一直跑到无人的小角落,才气喘吁吁小心翼翼地撕开信——果然是罗飞,终于是罗飞!她以为他永远不会写信的。
林芊雅:你们学校的校庆园游会快到了,我想去参观,可否顺便与你见面,请你当我们的导游?(我们包括阿杰、阿正等人。)
罗飞芊雅看完信,有点窃喜,却始终犹豫不决,迟迟没有回信。她想,轻易地回信,会不会让他看扁了?
校庆那天,阿飞和阿杰他们果然如期来到。芊雅虽然没有回信,心里原也是盼著见到他们,心想当面再和阿飞说抱歉没有回信的事。可是,当她表演完毕满心企盼,四下梭巡罗飞等人时,却看到他们早已和声名狼藉的孙如眉又说又笑,于是她远远地却步了,愤而掉头走开。
阿飞只见她冷冽著一张脸,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对他视而不见。反而是孙如眉热情洋溢地招待他们,极尽所能地讨好罗飞。
“正点吧?!”阿正私下向罗飞宣称:
“这马子是我的老同学,想把一直把不上。”
阿飞笑而不语。
自那以后,孙如眉却倒追起罗飞。
罗飞起先为了阿正的关系,以及心中根本没有意思而拒绝她。后来,由于内心某种莫名的气愤,想激一激另一个绿衣人,所以,勉强地和孙如眉交往,慢慢地,也就被凑成一对。
自从某个周末午后在民生路口和林芊雅不期而遇之后,他就著了魔似地钉上了那午后四点的约定——和孙如眉的,只为了等在街口看“她”一眼,不管接收到的是怎样冷漠不屑的眼神,他却无法改掉时间……
“阿飞,我问你一件事,你不要生气喔。”如眉有点战战兢兢。
“你究竟认不认识林芊雅?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她为什么这样?阿飞心里充满疑惑,嘴巴却不忘敷衍如眉:
“知道而已,她国中和我同校。”阿飞沉下脸,说道:
“去吧,我们去牵车,黑仔大概修好了。”
从黑仔那儿牵回车,阿飞载著如眉直奔大度山,和阿杰会合,三人一起吃了饭,并在山上试飙了好一阵子之后,才赶赴每月一次的飙车赛。
这一次向阿飞下载帖的是一个绰号风神的团体,中心人物叫疯子,从他的绰号就可以知道他行径的疯狂与不合常理了。
阿飞和阿杰到达大度路时,疯子一伙已经严阵以待了。入了夜的大度路,车子渐少,只不过聚集了一些爱看热闹的民众敲锣鼓噪,煽动这一些少年的气焰。
“你就是阿飞?”疯子留著长发,嚼著槟榔,对阿飞评头论足:
“看你幼秀幼秀,亲像查某囝仔,敢有影驶那么快?”
“有影无影,等一下就知道。”阿杰凑上去,丢给他一个狠劲十足的眼光。
阿飞不发一语,踩动引擎,在起跑点,像一只蓄满力量的豹——目光炯炯,望向前方,蓄势待发——
“预备——”手持扩音器的小马大喊。手上拿著鸣枪,高高举在空中,突然“碰”一声,数十部机车飞驰而出,一时风骋电驰,大度路上一片烟尘滚滚。
疯子果如其名,一路狂飙,那股不要命的猛劲将众人远远抛在后面,除了紧跟其后的阿飞之外,众人瞠乎其后。
“哈哈……”疯子不时掉头对阿飞投以胜利的狂笑。阿飞不为所动。眼里只有马路,在风中奔驰宛如风之子……
突然,在疯子的狂笑声中,远处警笛大响。一来由于不熟路径,二来由于慌张,疯子猛然滑倒,连人带车拖行十数里,疯子被抛离了道路,倒在血泊中。
阿飞紧急煞车,也不管警车随后到,他冲向全身是血的疯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抱上警车,向愣住的警员说:
“快,送到荣总,救人要紧!我不会跑掉的。”
于是警笛又再度大作,原本做鸟兽散的众人纷纷走避,不明所以。
把疯子送进手术房之后,阿飞呆立一旁,微微颤抖。
警员李正豪递给他一枝烟:
“伤得不轻?”
阿飞摇摇头,推掉他的烟,说:
“大概吧。”
“没抽?这可鲜了。车飙得那么快,有一八○吧?!还怕死?”
阿飞不答,望著一闪一闪的灯光。
“没有驾照吧?!身分证给我。”李正豪拍拍他带血的肩膀。
阿飞熟稔地报上姓名和身分证字号,然后补上一句:
“不过,没有用的,我先提醒你,免得你知道多此一举之后大失所望。”
他斜著眼看阿飞,照例抄红单。
“老爸立法委员啊?!还是省议员?!很跩啊?就是你们这些无头神仔仗著有人撑腰,一个一个拚命去送死。里面那个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不是你的朋友?”
“不是!”
“别来这一套,等他醒过来,我照开罚单,管他老子是总统还是行政院长。至于你,等一下跟我回警局。”
阿飞不置可否,只挂意著疯子的安危——虽然素昧平生,飙车一场也算生死之交,不管飙车时是何等凌厉无情,在他眼中除了速度和风之外实无敌人,他不愿意看到任何流血事件。
“我等他清醒,交给他家人之后,再和你回警局。”
李正豪无奈地点点头,只好陪他耗;不过,他利用各种网路,查出了疯子的本名,并且很快地联络了他的家人来到。
“不肖囝仔!”疯子的家人半句谢谢都没提,劈头就给阿飞这么一句。
这举动倒是惹怒了李正豪,冲他们骂道:
“自己的儿子不教好,还怪别人?如果不是这个不肖囝仔救你家的不肖囝仔,他早就一命呜呼哀哉了。”
“走吧!”阿飞不管他人的神情,催促李正豪:
“不是要回警局吗?”
“等一下。”他转而继续把疯子的家人骂一顿,并且开了疯子的罚单:
“别想赖掉。”
出了医院,李正豪看看手表,却说道:
“回去吧,下次别让我逮著!”
阿飞点点头,不知是说谢谢,还是表示下次不会被他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