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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算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不客气。”小季此刻唯一来得及做的,就是为自己的失礼道歉。

  “我也是刚刚才猜到,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卓飞露出笑容,竟是很好看的笑容,有如清朗的阳光。

  但是,他的笑容仍化解不了小季心里沉甸甸的沮丧。

  迟到?居然在颁奖典礼上迟到?这下子什么脸都丢光了,店里的荣誉真的连渣渣都不剩了,教她怎么回去面对同事?

  “别着急,你出这扇门,左转、直走、右转,再右转,再直走,再左转,就能看到第一会议室了。”

  见小季的脸皱成一团,卓飞的同情心似乎被激发了,居然亲切地指引她。

  “谢谢!”

  小季鼓舞自己提起勇气,再尴尬的情况也得去面对,便坚定地迈开步伐、拉开门,走了出去。

  但是,两秒钟不到,小季又推开门探进头来,可怜兮兮地瞅着卓飞说:

  “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我怕又找错地方。”

  ***

  小季紧紧尾随着卓飞,没花几分钟,便顺利抵达第一会议室的门口。

  第一会议室的门关着,小季从不曾因为要打开一扇门而觉得如此胆怯。

  她正想谢谢卓飞的带路,不料,卓飞竟一把推开了那扇门,并大步跨进会议室,大声地说:

  “各位!我捡到一个迷路的小妹妹,有谁要出来认领吗?”

  说完,卓飞宛如介绍主角出场的主持人,尽职地把身体往旁边一挪,原本在他身后的小季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天啊!起码有两百双目光射向她!

  离她最近、清一色女性的那群,是来观礼的全省各分店店长,任婕也坐在其中。有男有女,年纪较长、衣着较华贵的那群,应该是总公司的各级主管,也是最佳提案奖的评审;坐在最前排的那一列,应该就是今天的领奖者,当中有个空座位。最惨的是,前方颁奖台上,不但右边立着一位年轻秀丽的女司仪,中间更站着一位身材挺拔、容貌威严的中年男子。

  小季见过中年男子一次,他曾来店里巡视过,他就是董事长,可能是正在致词或者正要颁奖,却被打断——被卓飞跟她的闯入打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迟到的!”小季连忙深深鞠躬,向董事长和满室准时就座的人致歉,响亮的声音诚挚地传达出内心的愧疚。

  “这点我可以作证,她提早到达而且吵醒了我,可惜她跑错会议室,又太晚发现错误,才变成迟到。”插嘴的是卓飞,但他玩笑似的口吻、语焉不详的说明,反而像在帮倒忙。

  小季只怕所有的人愈听愈迷糊。

  不过,董事长似乎听懂了,他的嘴角居然泛起一丝笑容,软化了威严的表情。他从女司仪手中取走得奖人名单,低头看一眼,再抬眼注视小季。

  “你就是唯一还没报到的……秦小季吗?”他的询问比小季预期的温和,这让小季安心不少。

  “是的,我就是秦小季。”小季扬声回答。

  “啊?秦小气?你怎么会叫做小气?”插嘴的又是卓飞,他的惊讶立即引发一片哄堂大笑,室内九成九的人都感到有趣地笑了。

  “是季节的季,秦小季,不是秦小气!”小季是唯一没有笑的人。

  而且她两眼喷火地瞪着卓飞,完全忘掉为了店里的荣誉,应努力塑造端庄成熟的形象,不宜当众发怒。

  “哇!又是生气的脸!好害怕。各位!继续你们的颁奖吧,我失陪了。”卓飞侧身闪过小季,一溜烟逃了出去。

  他特意而古怪的动作又引爆一阵笑声。

  ***

  “哼!你评评理,那个人是不是很差劲?”小季忿忿地问,边在两只脚后跟贴上OK绷。

  “不会啊,我倒觉得,他一直在帮你。”任婕边回答,边帮小季把红药水和用剩的OK绷收回医药箱。

  “什么?是我没讲清楚还是你没听清楚?你居然认为他在帮我?”小季错愕地瞪着任婕。

  “难道不是吗?要不是有他作证,董事长怎么会相信你是迷路而不是迟到?要不是有他逗大家笑,你进来的时候,气氛会那么轻松吗?再说,照你的方向感,要不是有他带路,你恐怕找到天黑也找不到第一会议室。”任婕面带微笑,温柔地解释给小季听。

  “还说呢,要不是你,一切就不会发生,就不用他……多事了!”小季不得不同意任婕的评论是比较公正的,却依然嘴硬,而且把矛头指向任婕。

  任婕是小季的店长、房东,也像小季的姊姊。小季是因为来租房间才认识任婕的,正好任婕管理的咖啡店在征求服务员,所以她就成了任婕的下属。

  小季今天公假,任婕今天轮休,本来讲好一起从家里去总公司的;可是,任婕在小季起床前就不见了,只留张纸条说要回店里看看,叫小季自行去总公司。

  小季从未去过总公司,所以任婕细心的把总公司的地址及搭几号公车前往也写在纸条上。可惜,任婕忘了画张如何从总公司一楼大厅直达八楼第一会议室的地图,以致小季还是找错了地方。

  除了忘记画地图,任婕对小季真的很照顾。颁奖典礼结束之后,任婕发觉小季脚后跟的伤口,立刻拦了计程车带小季回家,又找出医药箱替小季擦药。

  “对不起啦!一天不到店里,我就若有所失,况且,我本来想信任你的方向感,谁知道还是失败了。”此刻,面对小季的埋怨,任婕仍温柔地微笑着。

  “喂!你这样算在道歉吗?你根本是在消遣我,你跟卓飞一样坏!”小季难忘旧恨,又把卓飞扯入战火。

  “唉,胡搅蛮缠,一得罪你就脱不了身。这样吧,晚上我煮你最爱吃的糖醋鱼给你吃,你可以放我一马、让我耳根清静了吗?”任婕的温柔转为无奈。

  “不行,除非——你能少算一点房租。”小季贼贼地笑,趁机勒索。

  一只手立刻打蚊子似地拍在小季的脑袋。

  “只收你水电费还不够少吗?贪心不足的小鬼!”

  “哎!人家想早点存够钱,早点开店嘛!”小季自知理亏,嘴上却还是委委屈屈,企图博取同情。

  任婕差点被打动,差点答应小季的要求。

  任婕很明白小季的梦想,与其说小季贪心,不如说小季太着急。

  小季一心想开家属于自己的咖啡店,那是她高职毕业便离乡背井跑来台北,而且一来便进咖啡店当服务员的原因。一个既能赚钱又能吸取相关经验的工作环境,对她而言是两全其美的。

  由于跟小季太投缘,任婕自动免除房租,只和小季分摊水电费。任婕会出租房间并非为了钱,而是父母偕兄嫂移民加拿大经商之后,剩她独居的房子变得太空洞,才想找一个可爱的女孩当室友。

  小季,就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即使让小季在此白住白吃也无所谓。

  可是,那一点点水电费代表的不是收入,而是距离,是任婕刻意与人保持的距离。倘若免掉水电费,就表示她对小季推心置腹,就表示她又再度信任人了。

  信任人、对人推心置腹的结局,只会害自己受伤——那次凄惨的经验教会她,对血缘关系以外的人皆要保持距离。

  然而,对人保持距离,其实与她的天性相违背,她的心其实极柔极暖,所以她才会觉得孤单,才需要找个室友。

  “行了行了!每个月该付多少水电费,我一定准时交,我不再得寸进尺,你也别再露出那副世界就快毁灭的表情。”

  小季没料到自己的要求会让任婕陷入沉默,而且露出十分遥远、十分陌生的神色,不禁感到后悔。

  “什么叫——世界就快毁灭的表情?”一半吃惊一半好奇,任婕想知道自己无意间是否泄露了什么。

  “就是——像悲伤又不像悲伤、像万念俱灰又不像万念俱灰……总之,是种比上断头台还严重的表情。”小季穷尽词汇,仍七零八落无法适切描述。

  “真的很严重,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任婕当机立断地中止话题,起身走到玄关,从鞋柜拿出一双鞋。就算她的表情曾经泄露什么,她也不想探究了。过去种种埋得愈深愈好,她不愿意再去揭开。

  “咦?你又要出去吗?”

  小季望着任婕穿好鞋,脸上挂起一丝忧虑。

  “我去店里看看。”任婕扼要地说。

  “我就知道!拜托!热爱工作是好事,热爱成狂就麻烦了。你今天休假耶!况且你早上已经去看过一次了,现在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明知阻止不了任婕,小季还是苦口婆心劝着。

  “反正待在家里也没事,不如去店里跟客人聊聊天。”

  任婕搪塞地说。她对小季的关心很感谢,但她无法据实告知小季——工作是帖疗伤止痛的妙药。

  “我不是人吗?我也想跟你聊天呀!”小季仍不放弃,打定主意要留任婕真的放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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