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说完,丁澄君耸耸肩一副“就是这样了”的表情,望着脸色难看的原雅夫,随时打算走人。
“喂,是你自己说诚实招供就会放我走的,难不成你想食言?”见他面色不善、动也不动,她抗议的开口。
“我也说过,放人的前提是你的答覆能令我满意,可看这样子,你是不打算实话实说。”沉着脸的原雅夫不过压低了声调,言辞间立刻多了分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她以为随便编个谎就可以骗过他了吗?
更何况伪画是由她一手完成的这种蹩脚谎言,说了谁会相信。
“我没有说谎,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都老实招供了,你说不信我还能怎样?”说了实话却遭人一口否定,她没好气的瞪着他。
“我再问一次,你说今天下午看到的那幅‘岩峻图’是你画的?”揉揉眉心,他打算再给她一次机会。
“对呀!你要真不信,我证明给你看就是了嘛!”丁澄君用力点头回道。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固执。
“你要怎么证明?”看她一副信誓且且的模样,原雅夫挑了挑眉。
“画给你看啊!不过那幅‘岩峻图’可是我花了将近两介礼拜才完成的,如果短时间你要看到成品,可能没办法那么精细,反这里没有工具,也没办法做后续加工处理。对了,忘了问你,你这里有水墨画具吗?”
见她如此干脆的模样,反而让原雅夫迟疑了。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真是伪画的作者?
但依她的年纪,又不过是艺大二年级的学生,怎么可能……
“文房四宝是有,在另一间房,你现在就能画?”他怀疑的望着她。
“当然,早点把画完成,你就早点放我走,不过这次不可以再食言哦!”有了前车之鉴,她再次强调。
“没问题,只要你画出来的东西能让我相信你所说的话,那我不会再为难你。”他点头干脆的承诺,接着领着她到艺廊内的另一间房,也是他私人的休憩书斋。
“你还真懂得享受。”看着房内收藏的墨宝和成套古典紫檀木家具,丁澄君忍不住咋舌。
“画具都在这,你可以开始了。”对她的嘲讽恍若未闻,他指着桌上的文房四宝淡淡启口。
他迫不及待她能早点动手,让他见识见识她是不是真有那个本事。
“有什么问题。”挽起袖子,她自负的笑了笑,开始作画。
时间在丁澄君专心作画的过程中悄悄流逝,在一旁静静观察着她的技法画工,以及作画时专注认真的神情,原雅夫一方面惊艳于她那前所未见的绘画天分,一方面也为她作画时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沉静气质所吸引。
那样的平静、温雅,和先前野猫似的她判若两人,却也让他有机会认识她的另一种风貌。
“好了,这样算大致完成了。”放下笔,丁澄君满意的扬起笑容,“怎么样,这下你没话说了……呃?”
原本还志得意满的想看看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一抬头,却发现他的目光根本没有放在画作上,而是……
“喂,你一直盯着我瞧做什么?怎么,我脸上沾到墨了吗?”她皱着眉,纳闷的摸摸脸颊。
“不,没有。”
缓缓的摇了摇头,原雅夫没说出真正让自己看她看得出神的原因,怕太过急进会吓跑警戒心重的野生猫儿。
在刚才观察她作画的同时,他在心底做了一个决定,这让他心情愉悦的扬起了唇角,但他小心的没让她察觉自己所打的主意。
耐心,也是种美德呢!
镜片后一直注视着她的眸光闪了闪,他慢条斯理的说:“你画得很好,好到有点出人意料。”
“既然画得好,那我可以走了吧?”抬起充满希望的小脸,丁澄君此时最想听到的,就是他的特赦。
“放心,我不会送你进警局的,但是……”
为了不辜负小猫的期望,原雅夫微笑开口,但她还来不及欢呼,他就抢先一步加了但书——
“你有难得一见的天分,却不懂得好好珍惜运用,为了不让你误入歧途,从明天开始,你得天天来艺廊报到,我会将你列入实习员工,你想赚钱就乖乖工作,有付出才会有收获,懂吗?”
美其名是替她安排工作,实际上却是变相的管束,丁澄君当然直呼抗议。
“你怎么可以这样?”他凭什么以为他可以命令她。
“我想,你的校长和系主任应该会很满意这样的安排,还是你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学生卖伪画骗钱?”事实证明,技高一筹的原雅夫的确有这个本事。
“你认识我们校长和系主任?”她犹豫了,小心翼翼的问。
“是啊,贵校校长与系主任一直是我们艺廊的贵宾,这周末我和他们还有个饭局呢!”原雅夫优雅的颌首。
他温文尔雅的模样看在丁澄君眼里,就像裹了糖衣的毒药——都是骗人的!
这男人……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然而,完全没有抗议的余地,丁澄君最终也只能苦着一张脸,沉默的接受他“好心”的安排。
看样子,想要逃离原雅夫魔掌心,她还得再多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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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品艺廊是一间位于台北市信义计划区,名间遐迩的高级艺廊。
虽然处于商业气息浓厚的黄金地段,却有着“新文艺指标”的雅称,吸引不少艺文界人士集聚,更让许多附庸风雅的政坛、商界人士趋之若骛,不惜重金购买新进的画作艺品,以彰显自身品味。
对于身为艺术大学学生的丁澄君来说,能进入艺廊当实习员工,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宝贵机会,她其实也还满喜欢这份工作及环境的,只可惜……
“可恶的男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员工,为什么老要使唤我?”
提着有些沉重的清洁用具,丁澄君俏颜扬着怒气,一路嘀嘀咕咕的来到被暂时关闭的贵宾专属展示厅。
因为某位重量级贵客的大意,让展示厅内草色的地毯沾上了一大块污渍,她奉命得在专业清洁人员来之前,先做第一时间的抢救处理。
不过,一踏入这间近三十来坪的贵宾厅,她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门字型的厅内,两侧墙面挂着几幅色彩鲜明的油画,但正对着人口的那道墙,则是即富设计性的采用整面镜墙,让室内空间感与深度都达到了加倍的效果。
“每次进来这里,我就觉得有问题。”瞪着那面大得过分的落地镜墙,她不满地朝镜子吐吐舌。
过去使用过双面镜的她,对于这面镜墙可敏感得很,她自然也问过原雅夫,但他只是笑着说她想太多了,可是……
“好像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这镜子真的没问题吗?”
对着镜子挥挥手、做鬼脸,虽然对原雅夫的说法抱持着怀疑,丁澄君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入镜墙后的男人眼中。
“那丫头究竟在干什么?”
公文批到一半,握着钢笔的手停顿了下来,原雅夫失笑的看着一镜之隔的丁澄君,她俏丽的小脸正做出皱着鼻头吐舌的奇怪表情。
要不是确定她绝不可能透过镜子看见自己,不然他真要以为她的举动是冲着自己而来。
她似乎颇讨厌他的。无奈的笑了笑,关于这点,他并不是不知道。
这面特制的双面镜墙,原本的用意便是观察买主对艺品的喜好与反应,因此镜子的两面,一边是艺廊的贵宾专属展示厅,一边则是负责人办公室,相较于那夜丁澄君曾去过的那间,这间极为隐密的办公室则是闲杂人等不允许人内的,而知道这间办公室的,也只有艺廊内少数几名高层经理。
通常一般人是不会察觉到看似普通的装沟下,竟还藏有这样的秘密隔间,而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会察觉出丁澄君的双面镜。
隔着镜子看着她忙碌的娇小身影,一边清理着地毯、一边不知在叨念着什么,想来又是在暗地里骂他了吧!
微勾起唇,对于这臆测原雅夫并不介意,反而觉得有趣。
回忆起和丁澄君从认识到相处的情形,彼此间总存在着些许的火药味儿,但这却也让他对她另眼相看。
不仅仅是因为她难得一见的绘画天分,似乎还多了点什么……“啊!”一抬首,原本在他手中旋转的钢笔因惊讶而掉落。
镜子另一头,丁澄君不知何时已停下手边的工作,正偏着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直望向他,粉嫩嫩的小脸露出困惑的表情。
她看得到他?!
这个念头迅速的掠过脑海,下一刻他立即失笑。
“怎么可能?”他真是想太多了。
微微动了下身子,发觉她的视线并没有跟着移动,原雅夫这才笑刚才自己的多疑。
万一让那坏脾气的小猫知道他竟敢“偷窥”她……
摇摇头,他相信她一定会气得不顾他是老板,先指着他鼻尖痛骂一顿再说。